种玉心田上(187)
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厉害妇人才能说出来的话。
若兰不禁想到,她姐姐那样软弱的性子,是怎么在这妇人手底下讨生活的。
——
刘钰从长春馆一出来,就立刻吩咐奴才套马车,去庄子上接若芯回来,又嫌奴才们动作慢,带着两个小厮骑马先走了。
若芯母亲的话在他耳边回荡着,她说:我女儿没有避子,她喝了坐胎药,怀了孕,还坚持要生下孩子,绝不可能避子。
当时,刘钰就站在屏风后头听,他只觉自己霎那间就豁然开朗了,心头积了半个月的怨愤难受顷刻间一扫而光。
他原是被那避子香囊和若芯说的绝情话,当场气昏了头,怎么就没想到张氏说的这些。
人总会相信他愿意相信的话,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刘钰的心原就松动了不少,甚至于卑微的想,不想生就不想生吧,可能生孩子真的很苦吧,她非要这样他还能怎么着呢。
却不想,张氏的话给了他极大的解脱,他在心里笃定想着,若芯当初分明是想要留下他们的孩子,她定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她不可能对他一点感情没有。
他几乎是一路狂奔到了黎山村,却不想,庄子上没了人。
黎山村桃园
刘钰:“人呢?”
桃园的院子里跪了一地奴才,庄头黎勇是这一早才刚知道若芯出走的事,只还不大知道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听见主子问,他忙看向秋荷。
秋荷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在这庄子上见到刘钰,只不过刘钰不是来接她的,甚至看她的眼神都像是不认识似的。
秋荷:“她,她昨天晚上走了。”
刘钰:“去哪了?”
秋荷:“不,不知道。”
刘钰:“为什么走?”
秋荷身边的管事妈妈,见秋荷说不清话,忙替她答道:“回爷的话,昨儿晚上姨奶奶银子没了,非说是咱们这儿的人偷了她的银子,大晚上的闹着要姑娘替她找银子去,姑娘说太晚了,明儿再找吧,谁知道姨奶奶说我们容不下她,赌气非要走,我们姑娘好说歹说就是留不住,这会子,这会子许是回娘家去了。”
没等刘钰发火,常胜就走过去,抄手打了那管事妈妈一个响亮耳光:“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说我们奶奶的不是,活腻歪了。”
常胜这一巴掌是下了狠手,那妈妈倒地上差点没起来。她嘴角渗出血,含糊着求饶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爷息怒。”
刘钰来时原本心情大好,这会子却隐隐起了些烦躁,他没空发落这些欺负若芯的奴才,抬脚就往外走:“去顾家。”
常胜忙拦住他:“二爷别急,姨奶奶如果是昨天晚上走的,那城门都锁了,姨奶奶不可能回娘家啊。”
刘钰一听更烦躁了。
这边黎勇听到常胜的话,跪着的腿直打哆嗦:“二爷息怒,二爷息怒,奴才,奴才这就去找。”
他见刘钰没反对,就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常胜想起自己安排了人在这儿。
“二爷,奴才派了两个人在这里跟着奶奶。”
闻言,刘钰心里总算没那么慌了。
不一会儿,被常胜安排在这儿的两个小厮走了进来,两人神色颇为慌张,一进来就跪下直磕头:“回爷的话,奴才们,奴才们在前院住,昨儿晚上没听见后院的动静,没想到这里的人胆大包天竟把奶奶赶出去了,今儿,今儿早上一听说姨奶奶走了,奴才,奴才就赶紧去找了。”
常胜原还胸有成竹,觉得诸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可听了这俩混账说的话,一时吓没了魂儿,他咣咣两脚就踢了上去,大骂道:“王八蛋,你们就是这么当差的。”
两个小厮跟了若芯半个月,见姨奶奶每日早出晚归,规律的很,难免就放松了警惕,晚上同人一吃酒,就干砸了差事。
刘钰脸色越来越差,心又慌乱的跳个不停,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浮上了心头。
常胜又问:“找到了吗?奶奶去哪了?”
“奴才一早去了山上的寺庙打听,看门的小和尚说,姨奶奶昨天晚上去了寺里。”
刘钰狠狠闭了闭眼,攥拳的手咯咯作响,他这半天的心情忽上忽下的难熬,这会子反而不想责打奴才了,想给他自己狠狠揍一顿,他怎么能不管不问的就放若芯独自出来,让外头的人这样糟蹋她。
“去寺里。”
说罢,带着人飞奔上马就往感业寺而去。
感业寺的人引他们见了徐妈妈。
徐妈妈上下打量着来人,如实说道:“刚把若芯送走,这会子应是上了回城的马车。”
刘钰又急的出了寺庙,往东京的方向去寻。
就这样,他从庄子上寻到了寺庙里,再从寺庙找回了东京城,最后敲开了顾家的门,都没有找到若芯。
天渐渐暗了下来,刘钰终于意识到,若芯不见了。
——
黎山村这边,黎勇见主子回了京,心原本放了下来,没想到到了傍晚时分,刘钰又折返回来,还带了好多的军士,铺天盖地的开始满村子找人。
“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打到死。”
两个军士上前架住了黎勇,摁到一张长凳子上就开始打。
秋荷急急忙忙从内院跑出来,跪到刘钰面前求情。
“二爷饶命,二爷饶命,是我放走奶奶的,不关我爹的事,不关我爹的事…”
“你不用急,下一个就是你。”
秋荷嚎啕着哭着又求:“二爷不认得我了吗?二爷难道一点情分都不念了吗?我好歹伺候过爷啊……”
刘钰这才看向她,借着灯光认真看了看她的脸,想了一会儿才认出,她是原先在府里伺候过他的秋荷。
刘钰忽就心下发凉,觉出若芯在这个同他有干系的女人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得有多难。
他问:“是你为难的她,才把她逼走的,是吗?”
秋荷眼看着他爹挨板子,一时间心如刀绞,又不停磕头求刘钰:“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不关我爹的事,求求二爷放了我爹吧。”
又陈情道:“我自从被二爷发落回来,到现在都还没嫁人,我没嫁人,二爷,我是因为念着曾经伺候过爷,才不愿意嫁人的呀,可没有我爹,叫我怎么活啊…”
刘钰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这话的意思,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图,不经意间起了一丝怜悯之心,他瞥了眼奄奄一息的黎勇,挥手叫停了打在他身上的板子,又揪起秋荷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她没事就罢了,但凡出点事,你和你爹一个也别想活。”
“全都关后边去。”
月亮一点一点挪了上来,天色渐渐黑的透了。
刘钰刚要踏出庄子去找若芯,就见常胜回来禀报道:“爷,姨奶奶昨儿晚上确实在寺庙里住的,寺庙的僧人说,上午的时候,亲眼看见那位徐妈妈把姨奶奶送出去,奴才又去问了徐妈妈,徐妈妈说,姨奶奶体恤她年老,送到半山腰就让她回来了,再往下,再往下就查不到了。”
整个院子里又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好半天刘钰才吐出一句话:“搜山了吗?”
“回爷的话,已经吩咐人去搜了。”
村子里没找到若芯,回城的路上人多,也没找到半个知情人,刘钰此时只能寄希望于搜山。
清明山上
刘钰看着眼前漆黑的山间小路,不禁想起他曾经带着若芯来过这山上一回,当时,他放她一人在这黑洞洞的山上等着他,还让她陷入了被黑衣人支配的恐惧中,如今又是同样情形,若芯该是多么害怕多么绝望,刘钰再不敢往下想了。
一直到了后半夜,军士们才从山上搜出两个可疑之人。
为首的将领将这二人提到了刘钰面前:“将军,搜这两人鬼鬼祟祟的看起来十分可疑,属下刚问过了,这两人不是本村人,也不是山上的人,几天前来的这里,借住在村里的一户人家,不知道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