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风华(92)
“救……救我……”
钟景云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着顾九,颤颤巍巍地伸出胳膊,似乎想要抓住她。
顾九扭头冲门外喊道:“速去找些金疮药和白酒来!”
她慌忙跑到钟景云身边,一边问楚安发生什么了,一边把衣袍撕成布条,给钟景云紧急止血。
楚安脸色难看,语速飞快:“我原躲在后院监视着钟景云,没一会儿却发现围墙外突然冒出一个蒙面黑衣人,手里拿着箭弩,应该是想要刺杀钟景云。”
发现那人的意图之后,他当即拔刀冲了过去。可仅仅眨眼间的功夫,箭已离弦,势如破竹。他正要把手中的刀扔过去,截下短箭,然而下一刻,那黑衣人便也拔刀奔向自己。
没有办法,面对来势汹汹的杀意,他被迫抬刀迎上,怒吼一声,让钟景云立马趴下。
可惜钟景云受惊,仓皇起身,待他转过来的一瞬间,原本刺向后脑勺的短箭,没入了他的右胸口。
那人看到钟景云中箭后,并未选择离开,而是当即撇下他,冲进房间,想要送钟景云立即上路。
沈时砚敛起长眉:“人呢?”
楚安摇头:“我与那人打斗中,砍伤他的腰腹后,他捂着伤口跑了。我担心钟景云再出意外,所以没敢跟上去。”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不知道来人是不是凶手,但他武功不低,从招式与反应来看,必定是训练有素之人。”
沈时砚冷眼扫过房间狼藉,淡声道:“别院外有官差看守,他受了重伤,应该出不去。”
沈时砚快速吩咐:“怀瑾,你把庭院里所有人聚集在前厅,避免出现挟持人质这种意外,然后再带几个人速速彻搜此处。”
他又转过身,望向老泪纵横的徐正,淡声道:“徐博士,本王需要今日所有宴请之人的名单,以及所出示的请帖。”
徐正嘴唇蠕动,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好。”
沈时砚随徐正一起去了众人齐聚的前厅,房间里只剩下顾九和两个守在门口的官差。很快,便有人送来顾九适才要用的东西。
钟景云还在死死拽着顾九的衣服,拼命地张着嘴呼吸,像是一条快要窒息的鱼。不断重复道:“救我……救……我。”
顾九听得心烦意乱:“闭嘴!”
钟景云却仿佛聋了一般,固执道:“救我……我说……三年前……真相……救我。”
顾九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冷笑道:“如今快死到临头了,倒是不再嘴硬。”
钟景云被这句话吓得原本已是煞白的脸色,此时更是比死了三天的尸体还要难看。
钟景云胸腔剧烈起伏,似是怕顾九真的不管他,再也撑不住了,凄惨地哭道:“是我……杀的人……陷害……许……薛明……”
趁钟景云分神期间,顾九迅速把短箭从他体内拔出。
钟景云双目倏地瞪大,眼角似是要撕裂开来,一声凄厉悲惨的哀嚎从喉咙里溢出,紧接着便痛得昏死过去。
顾九又麻利地往伤口处撒上药粉,裹上布条。
做完这一切,她不由松了口气,失力地坐到地上。
幸好。
幸好不是左胸口,不是致命伤。
顾九看了眼满手的鲜血,正要起身寻个地方洗干净,眼角余光无意往书案旁一瞟,两盘精致小巧的糕点掉落一地,盛放它们的瓷碟破碎不堪。
顾九隐隐想到了什么,连忙从头上取下她束发用的银簪,插入糕点里。
片刻,她缓缓拔出,心脏猛然一紧。
有毒。
那一刹那,关于钟景云和皇城司的关系,困扰她的疑惑解开了。
答案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顾九晃了晃神,看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钟景云。
三年前正月廿六那天深夜,共有两拨人想要取孙惊鸿的性命。
一个是毒死孙惊鸿的钟景云,另一个是毁了孙惊鸿容貌的皇城司。
两拨人,为了不同的目的,要杀相同的一人。一前一后,并无交集。
但那晚,钟景云却无意知道了皇城司的存在。所以后来传出许薛明被人劫囚一事时,只有他明白,这是假的。
许薛明不是被救走了,而是死了。
三年前的所有就如同现在一般。
顾九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日刺杀钟景云的人是皇城司,而想要毒死他的人是为了报仇的凶手。
冥冥之中,因果轮回,恍如昨日。
作者有话说:
嗯……又晚了,仍旧算周五的。
第69章 王孙不归19
“你真的吓死我了。”
夷山别院前厅, 众人按照沈时砚的吩咐齐聚在此,徐正递上来宴请的名单以及凡今日到此的请帖,沈时砚快速核对两者, 视线微微一顿:“黄允没来?”
徐正点头:“黄允患病在家。”
沈时砚敛眸。
王伯阳和薛丘山都不在受邀名单内,故而, 今日与周志恒同一斋舍的人全不在此。
正思忖着, 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
顾九神情严肃,快步走到沈时砚身边, 微微踮起脚,迅速耳语一番,将适才的推测简而言之。
沈时砚静了一会儿,偏头看向众人,淡声道:“给钟景云备吃食的人是谁?”
厅内静可闻针,聚集在外面的仆从奴役则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一个书童颤颤巍巍地举起手, 弱声道:“是小人。”
霎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书童,小少年额头处直冒冷汗, 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沈时砚走过去,垂下眼,神情淡漠:“那些糕点中含有剧毒。”
书童身体猛然僵住,面上血色顿时褪个干净,满脸惊恐:“小人......小人不知情啊, 不是小人干的!不是小人干的!”
顾九抿了抿唇, 扫向其他仆从:“今日准备茶点的厨子都有谁?”
话音刚落, 有几人相继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喊冤。
顾九从宽袖中拿出用帕子包住的几枚糕点,挨个走到他们面前:“我曾在一间茶坊吃过类似样式的茶点果子,你们仔细看清楚了,我手中的这些可是你们厨房今日做过的?”
不约而同地,几人疯狂摇头。
顾九回身与沈时砚相视一眼。
这若不是夷山别院的东西,便只能是从旁处得来的。
顾九的心沉了沉。
她猜,十有八九来自史氏茶坊。
顾九半蹲下身,轻轻按住书童发颤的肩膀:“你听到了,这些糕点既然不是你们夷山别院的厨子做的,那你是从何处买来的?若不是别有用心,又为何单独给钟景云准备这些?”
书童仓皇摇头,眼泪鼻涕满脸乱淌:“这些不是小人准备的!”
顾九笑了笑:“不是你准备的,却是你送到钟景云房间的。如果不是你想杀钟景云,那就只能说明是给你这些糕点的人想杀他。”
顿了下,她轻声提醒道:“钟景云可是朝廷官员,谋杀他,你觉得你有几条命可以活?”
书童哭喊道:“是......黄郎君。”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纷纷起身,面色俱变,其中徐正最为惊愕,他晃了晃神,大怒:“尔敢胡乱攀扯我徒!”
书童被吓得一个哆嗦,重重磕头:“小人没有撒谎。今日有个人带着黄郎君的请帖来此,就是他把这些糕点交与小人,还说是钟学士特地托黄郎君买来的,只因黄郎君有疾病缠身,不便前来,故而吩咐他前来操办此事。”
说着,书童慌忙从怀中拿出请帖:“小人就是见此物为真,这才听信与人啊。糕点有毒这事,小人全然不知情!若今日有半句假话,就叫小人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徐正踉跄上前,一把从书童手里拿过请帖,越看神色越难看,直至最后,浊泪夺眶而出,连连跺脚:“荒唐啊,荒唐!”
是挺荒唐。
顾九不明所以地扯了扯唇角。
三年前那晚,钟景云是如何诓害的许薛明,而今,几乎全部重新报复于他自己身上。正应了周志恒与胡海业说的话:报应,是他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