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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脏可以切除部分移植,所以校医下意识认为阮芋接受的是家人的活体肝脏移植。
阮芋:“就……我前段时间身体恢复得还可以,主治医师说可以尝试一些简单的运动加快身体机能恢复,比如慢跑什么的,但我跑步总没气,打球就还好……”
“没力气跑步是因为你在病床上躺太久了,肌肉暂时不能适应有氧运动。打球和慢跑能一样吗?打球玩的是爆发,属于剧烈运动,更何况比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磕碰到。”
阮芋咬了咬唇:“我知道了……”
校医:“我给你开个晚自习假条,让家里人带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然后,从今天开始至少三个月内,除了慢跑,学校里任何体育项目都别参加,听到了吗。”
……
校医看她犹豫,忍不住皱眉:“能不能对你家人负责点?”
家人。
阮芋想到沈嘉炎,眼眶倏地一红,声音带了几分哽咽:“知道了,我知道错了。”
真的特别特别……对不起他。
她就是太想回到从前快活肆意的生活了。
学校的体育氛围浓厚,每时每刻都在怂恿鼓动着她。她就是有点羡慕许帆,羡慕萧樾……羡慕他们所有人。
但她这副身躯承载的,并不止她自己这条生命。
她应该用尽全力去珍惜现有的一切,应该摒弃所有想当然的念头,不要总是妄图回到从前。
阮芋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眼眶,听从校医指示伸出手臂处理擦伤。
过了许久,等她推开隔间房门走出去,已经完全看不出刚才红过眼眶。
乔羽真眼睛尖,还是看出一丝端倪:“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阮芋朝她撇撇嘴,反问回去:“你脸色也很差,怎么回事?”
“唉。”乔羽真看着她苍白的脸蛋,犹豫道,“等会再说吧。”
阮芋已经猜出来了。
他们班在男女混合赛中失利,输给16班,此行止步四强。
虽然有些难过,但是两个班总体水平差距明显,他们只管尽心尽力发挥出应有的水平,比赛结果早就不重要了。
“噢,对了。”乔羽真忽地笑起来,“你刚进去不久,萧樾突然来了,问我创可贴放在哪,他要拿几片走。”
“然后呢?”
“然后,他找到创可贴,又觉得这款不好,在医务室里到处乱转,想找有没有其他牌子的。最后啥也没找到,就被他们班同学夺命连环call叫回去打混合赛了。”
阮芋噗嗤笑了声:“干嘛呀他。”
乔羽真:“你说……他会不会在等你啊?”
阮芋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说他是来找你的。他又没看到我,只看到你。”
“你说的好像非常有道理!”乔羽真听完乐得大笑。
顷刻就收到校医一记瞪视,让她安静点,想笑去外面笑。
乔羽真缩起脖子,牵着阮芋的手离开医务室之后才敢说:“校医老师吃火药了?你刚才惹到她了?”
阮芋半尴不尬地扯了扯唇,心说应该是的。
和父亲通过电话,约好一小时左右到校接她去医院检查。
慢悠悠地走出建筑楼大门,远方夕阳淡去半片,天幕隐隐现出黧黑的夜色端倪。
许帆此时正等在建筑外的广场上。
她大步迎上去挽住阮芋胳膊,问出了和乔羽真一样的问题:
“你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可担心死我了。”
阮芋:“没事啦,就,医生听说我前不久做过手术,建议我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我有点郁闷,其他都还好啦。”
许帆“啊”了声,犹犹豫豫问道:“你以前做了什么手术啊?”
做了这么久的舍友,之前从来没听她提起过,所以她们尽管好奇,平时也不敢多嘴问。
阮芋轻松地说:“小手术罢了,肠胃病,不碍事。”
“哦。”许帆又问,“那你家里人什么时候来接你做检查?现在吗?”
阮芋:“还有差不多一小时,我爸过来接我。我们要不回宿舍坐一会儿吧?”
不知道是不是许帆的错觉,她总觉得阮芋现在在强颜欢笑,实际心情差到了极点。
许帆的心情也不好,因为比赛输了。
她记得阮芋的胜负欲没有她这么重,但阮芋看起来,显然比她更难过些。
今天的比赛已经全部结束,球场那边忽然又传来一阵阵咋呼哄闹的声响,其中大部分是笑声,兴高采烈的,好像从来不知愁滋味。
许帆扯了扯阮芋:“回宿舍有啥意思,我们随便逛逛呗。去看看那边那伙人在干嘛。”
乔羽真:“会不会是16班和9班在庆祝啊?”
许帆眼一眯:“怕他们干嘛!”
三人这便抬脚往球场方向杀过去。
走到半途,才发现哗笑声不是来自球场,而是围绕着球场南面、临近环校路的一棵古榕树。
其中9班和16班的同学占大多数,还有许多其他班同学,动作整齐划一地仰头盯着榕树,时不时发出一阵爆笑。
直到走到近旁,阮芋她们才看清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不知校外哪位小朋友的氢气球脱了手,飘飘荡荡闯进一中围墙,凑巧挂在这棵古榕树的枝丫间。
阮芋老家初中经常发生这种事,什么气球、皮球、居民阳台上晾晒的衣服,甚至还有车轮胎,隔三差五就会惊现在校园某一角落。
来到宁城一中就没再见过。校园周边偏僻,校门安保严格,学生好像待在象牙塔里,很少受到外面社区的干扰。
所以这个意外闯进校内的气球,在同学们眼里成了非常稀奇的存在。
但若只有个气球,并不足以吸引几十上百人聚集围观。
他们看的不仅仅是球,更多的是人。
树下聚集的人分为两个阵营,人多的是气氛组,人少的是竞赛组。竞赛组清一色的男生,站在离树最近的地方嬉笑耍闹,每隔几秒就有一人中二病发作,猛地跳起来去够氢气球垂下来的系绳。
至于气氛组,为竞赛组加油助威的口号非常单一:上啊上啊啊啊啊……嗤,就这?哈哈哈哈笑死……
有的人跳一次够不着就拉倒,有的人跳了十几次还要尝试。
乍一看场面有点像反向钓鱼,一群脑子不太好的鱼围着个钩,此起彼伏地把自己往上送。
还她妈怎么送都送不上去。
“这是什么趣味跳高赛吗?爱了爱了。”乔羽真指着那群中二男孩说,“我们要不要赌一赌他们谁能把气球拿下来?”
许帆:“我觉得最高的那个或许可以。”
乔羽真:“我有点心疼那个跳了最多次的,我这一票就做慈善投给他了。”
阮芋:“嗯……我觉得他们都不行。”
不是她太悲观,主要是那气球挂得确实有点高,他们闹了这么久,能弄下来早弄下来了。
如果校运会跳高冠军在,或许还有机会。
阮芋抱臂看着那群幼稚鬼上蹿下跳,心情没来由的放松了不少。
又过了几分钟,竞赛组和气氛组似乎都闹累了,或者说是认命了,一个两个都悻悻然地望“球”兴叹,逐渐没有人再尝试。
随着余晖散尽,天色暗淡下来,眼前的视野也变得愈发朦胧昏昧。
阮芋她们准备离开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
就在这时,前方豁然传来一片抽气惊呼声。
抬眸的一瞬间,她看到树下有人纵身起跳,姿态轻松仿佛探囊取物,毫不费劲地抓住系绳末尾,将挂在枝丫上的气球随意地拽了下来。
那人身量高挑,一身黑衣黑裤,蓝白色秋季校服松散地系在腰间,在昏暗的画面中划出一道凌厉矫捷的线条。
他落地的一瞬间,周围大部分人一脸痴呆,完全没反应过来。
最先鼓掌喝彩的是他身旁一胖一瘦两名男生,比自己中了彩票还激动。
劳动心说老子能不激动吗,为了哄他上场嘴皮都快磨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