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渡(67)
她抬手向上抹去泪痕,高昂起下巴,将泪水全含在了眼中。
晏寂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就这样陪着她。
一拢白纱的遮挡下她没有看到那微微想要抬起的手,在要碰到她的那一瞬收了回来,好似将万语千言也一同蜷于了袖中。
马车渐停前他给自己也戴上了一副幂篱,沉声叮嘱:“一会儿会有我安排的人闹事,见机行动。”
“是。”陈清和没有多问,随在他身后,撩开车帘。
“夫人当心身子。”
他温柔仔细地伸来掌心,她便也若做了千千万万遍似的回握,任由他小心翼翼揽住腰身,如一对儿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妇般下了马车。
五芳斋。
是贺韫常去买话梅的那家蜜饯铺子。
她立即会意晏寂清的目的。
见到来客,老板喜气洋洋地迎上前,问:“公子、夫人要点什么?”
陈清和一手抚上肚子,娇滴滴道:“我近来贪酸,老板,将你们店最酸的蜜饯拿出来瞧瞧。”
“好嘞!我们店啊一应俱全,保准能让夫人满意!”老板明白了,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边介绍边道:“公子夫人这是新年有好事儿啊!”
晏寂清将声音压得更低沉了些,随之开口闲谈:“是啊,她如今最是辛苦,又害口害得厉害,吃什么都不如意,也就能吃下去酸的。”
闻言,老板贺道:“酸儿辣女,喜欢吃酸是好事!提前恭喜公子夫人了!”
说着将二人引至柜台前,将蜜饯一包包摆出:“您啊真该尝尝我们家的杏干,来,夫人,您试试。”
陈清和拿起一块,将幂篱撩开一小角放入口中,品尝片刻,不甚满意:“嗯…不够酸,还有没有再酸些的?”
老板也不恼,紧接着又拿出其他的来:“有,有,这山楂条和梅子都卖很好的!还有腌制的香盖,这可是果中极品!”
正挑选着,突然响起一道泼辣的女声,一进门就跌坐在地上,嚎道:“都别买他们家的东西!哎哟,我就是买了他们家的蜜饯,一直闹痢疾,黑心肝的,大过年的谋财害命!”
“欸,女郎,您可不能空口白牙污人清白啊,我们店的蜜饯都是干干净净,怎么可能闹痢疾?!”
老板离开柜台,上前与那女子理论。
怎料又进来两个男子,一个搬起石头就往店里扔:“我今天砸了你这黑店!”
一个振臂高呼道:“大家都来看啊!就是这家店,害得我夫人一直痢疾!”
掌柜被吓得一退,但也不甘示弱,拉扯过伙计,推搡着往门口去:“你们胡说八道!想讹钱是吧?告诉你们,这是天子脚下,小六,去报官!咱们去见官!”
正闲逛的百姓闻声而来,越聚越多,堵在门口乱作一团。
晏寂清不着痕迹地紧了紧陈清和的手腕,带着她迅速朝内院走去。
“搜。”
“嗯。”
两人默契的分头行动。
晏寂清所去的是存放蜜饯的库房,很快便搜了干净。
而陈清和所去的那房间也看起来极其寻常,简陋的几乎一眼便能纵揽:一张小木桌、一张床、一个衣柜,甚至男人的裤衩就随意的挂在绳上,一股阴干的潮味。
“怎么样?”
晏寂清寻来。
“很普通。”
陈清和眉宇紧皱着,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又道:“会不会,贺韫派人来这儿只是跟老板传递什么消息,我们的方向错了?”
“…”
两人相顾一眼,就在晏寂清要说出‘走’时,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
老板气呼呼带着官兵朝内院来:“官老爷,您好好看看!我这儿可都是干干净净的,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官兵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们自己会看,你也老实点!”
就在房门将要被推开的那一刻,晏寂清反应迅速,一把拽着她朝床底滚去。
宽大的掌心紧紧箍在她的后背,因为空间逼仄而不得不紧密地相拥在一起,才堪够藏住两人。
“嘎吱——”
官兵与老板前后脚的涌了进来。
陈清和紧紧扯着他胸口的衣料,鼻尖泌出一层细密的薄汗,灼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引起一阵酥痒的颤栗;她恍然发觉,他的胳膊一直垫在她的颈下,牢牢护着她的脑袋,所以刚刚翻滚间她丝毫没有被地面磨蹭到,可是…他手前不久刚因为坠马之事而磨得血肉模糊…
砰砰地心跳声不知是因为房内来来回回的人,还是因为别的,而满鼻间都是他身上那幽幽胜兰香的味道,仿若诉不尽的情意绵绵。
终于,官兵看了一圈,带着一众人走了出去。
随着房门关掩,晏寂清松开了手。
两人没有着急出去,而是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静待合适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