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晕华珠贰(100)
她顿了顿,思索了下怎么措辞,又继续道:“当时不明白,现在却是能推断出来的。假如毒素和眼泪可以互相牵制,他们是否也在主母的身体里持续争斗?哭多了,解药的分泌速度跟不上,毒素便侵蚀了她的身体。”
“少主继承了她的血脉,拥有和她一样的体质。”
水怜寒僵直了眼睛,被他忽略的往事乱糟糟地浮上心头。
当初叶涩不让他向师父追问关于圣域和毒血的事情,他终于知道了原因!叶涩是怕他知道这个秘密,怕他知道……
眼前一黑,水怜寒只觉悔恨如锤砸进了胸口。
密林初见,为了救他,叶涩逼自己流出了眼泪。——他是用自己的寿命在救他。
在东运派,为了让处境不好的他取信于各派,叶涩一再用自己的眼泪去解昙花的毒。他问他:“要救吗?”的时候他以为只是寻常的对话。
他微笑着说:“你让我救,我就救。”那么温暖,含着柔情,没有流露一丝悲伤。
他什么都不知道!硬生生地把他往死地推!
为什么,当初没有去追问?如今伏伯去世,他甚至连师父是谁都不知道,何谈联络方式、归隐之处?假如他能早知道……
有钱难买早知道,十年来他头一次如此悔不当初。
水怜寒缓了很久没有缓过来,黄发静静地看着他,看他捂住眼睛,指缝湿润。
这些信息在白衣向他们透漏叶涩的眼泪能解他们的毒之前,根本没有人想过。主母死后,遍寻解药这么多年,谁能想到解药竟然是泪水?
黑面他们做出的行动是去逼叶涩,她没有出手救叶涩是因为她也需要解药,与此同时她也开始去调查此事。收获不大,但已可以将零碎的片段串起来。
水怜寒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在哪里?”
黄发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来到了这里。琵琶女带走了少主,知道他们所在的现在恐怕只有白衣和楼主了。楼主他们一定能从九霄玄宫全身而退,我来就是看看能不能接应他们。”
水怜寒敏锐地觉察出了黄发话中的意思,他没有言语。
黄发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今日我帮了你的忙,日后若你还陪在少主身边,在少主万不得已哭的时候,能否把掉落的眼泪收集起来,分我一点?流出来的泪对少主应该是没用的,否则主母也不会不治身亡。”
“抱歉,”水怜寒几乎是本能地说出了这两个字:“我无法答应你,因为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他流泪了。”她救了他一命,日后有机会他也会回报,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水怜寒眼中带着警惕,黄发叹了口气转开了视线。他红色的眼睛太可怕,她不想再尝试一次。“既是如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你的伤口也都上好了药,我对你仁至义尽了。这个地方也不安全,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黄发真的起身走了,水怜寒仰头看着屋顶,良久,终是下定了决心。
他没有告诉黄发自己跟白衣的约定,他也不会让黄发找到叶涩。
与白衣的约定,他从未如此急切地期待与恐惧。期待他能来,恐惧他不来。
他知道,叶涩现在一定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否则他不会感受不到一点千里香的吸引。白衣或许不会轻易告诉他,但哪怕是知道叶涩往哪个方向去的,他也一定能找到他。
黄发走后真的没有再回来,水怜寒在床上躺了一日,拖着满身是伤的身子再次来到了石屋。
他寸步难行,浑身都痛,左手几乎动弹不了,唯有右手还可以握剑。
他在石屋里等了一天,等到要心灰意冷的时候,雪光中映出一个人影——白衣来了。
水怜寒的眼睛是血红的,他从一开始就释放了紫目红瞳。
可是白衣,是闭着眼睛的。
两人都心知肚明,无需再假惺惺。
先开口的是白衣,他的声音中带着轻蔑:“日晕珠,你有吧?可是日晕珠对我是无用的。”仿佛印证他的话般,他睁开了眼睛,与水怜寒对视。
从未遇到这种情况,水怜寒一下抛出饮天剑,握住剑柄甩开了剑鞘。
白衣没动,他的神情可以用漠然来形容,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水怜寒,冷冷道:“你受伤太严重了,不是我的对手。”
水怜寒的心脏狂跳了起来,白衣的气息太过危险。他闲适在在,显然状态良好。相比而言,水怜寒实在是太过狼狈。
“叶涩在哪里?”
他不想输,他不想死,他还想再见叶涩一次。但是,假如今天战败的是他,他也会朝着叶涩所在的方向倒下。
惟愿来世,再相守。
白衣没想到他会问他这个问题,怔了一下,摇头嘲笑:“你们感情如此之深吗?你都要死了还挂念着他?还是你以为今日可以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