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琐事(72)
二人来到正堂,见封二公子正闭目养神,双手插在一起,拇指相互绕圈,速度极快,一看就是焦虑之状。桓玄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修炼,可是那人可能是想着什么太过于专心,居然吓的他哆嗦了一下,引得谢珝身后小童噗嗤一笑。
见状,封二公子却毫无窘色,道:“来啦?”
桓玄心下好笑,道:“你来啦?”
封尚点点头又道:“来了,来了。”
桓玄觉得今日此人十分别扭,便问:“没用菜?”
封尚被这问题问住了,想了半天没懂他的意思,最后才明白这是嘲笑自己说话没条理,像喝醉了的醉话,便笑道:“小弟不才,十个菜,你预备了几个菜,把珝公子醉了这么许久?”
桓玄听完扶扶额,心想,还不如别正常说话了,这一开口就下道。便转了个话题:“今日请你来,不是吃酒的,是邀你出行的。”
封尚有点不解,道:“出行?去哪?珝公子都来了,你要和我出去?”
桓玄觉得他今天只有两种状态,太清醒和太糊涂,便接着道:“珝公子刚来南郡,就偶感风寒,这几日才见好转,定然憋闷,你我进地主之谊,应陪他出去走走,是罢?”
封尚的木头脑子终于开窍了,道:“对对对,看我近日忙的,什么都不记得,连这等大事都忘在脑后,该死该死。珝公子莫怪,待我回府研究研究,明日给出出游计划。”
桓玄觉得他现在躲也没用,还不如就从今天开始就别藏着掖着了,便道:“你还回去作甚?这几日就不必回去了。”
封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怎么来了一趟桓府就被绑票了么?不就是出去游山玩水么,怎么还不让回家了?他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珝公子。
只是谢珝向他投来的眼光,更是坚定,仿佛附和着桓玄的说辞般,点着头,连他身侧的小童都点着头。封尚只好看看谢珝,又回望桓玄,十分憋屈的道:“听闻你府上,近来客满无房,我还是回家去罢,不给你们添乱了。”
桓玄道:“过往你常与我同榻而寝,赶都赶不走,今日怎么了?”
封尚眼似牛丸,挥舞着双手,看着谢珝道:“不曾不曾,千万不要听他胡说,没有的事情。”
桓玄道:“如今我寝殿里有两张榻,你随便选一张,我这堂堂桓府,还容不下你了?”
封尚真是快吐血了,连忙再向谢珝投去求助的目光,道:“不了不了,我睡觉认人,不是,认床认床。”
谢珝嘴角扯了扯,见封尚的窘态十分有趣,不禁被逗乐了,可是见他可怜,就偷偷指了指小童。
封尚见状,立刻就坡下驴道:“我跟他睡!就这么定了,走不了,我就要跟他,我很喜欢他!”于是手指着小童。
小童可能是没想到战火这么快就波及到自己身上,便看了看身边的主人,见谢珝也微微点头,便道:“公子是要与我讨论上次读的那些孤本罢,也好也好。”
这下在场的三人都愣住了,心中道,果然是童言无忌啊,你这个小东西,到底知不知道你平日里看的那些书简,究竟写了什么,就敢和这个风月高手大半夜的在床榻之上谈,不怕羊入虎口么?
只是小童的眼睛还是清亮灵动,三人又都各自收起了龌龊的念想,投来了崇敬的目光。
寝殿不能进,书房还是可以共用的,要制定详尽的出行计划,自然要有人提议,有人附和,有人纪录,有人准备,只是这封公子,被叫来的原因估计就是过于全能,于是,他以一己之力,承包了以上四样,从那日起便忙得不可开交。
平日里谢珝是不常来桓玄书房的,毕竟书房常常会有一些机要事务处理,自己是外人,很不方便,今日若不是封公子来了,想必自己还是没有机会,好好参观下这里。
桓玄的书房,其实很简单,两侧的架子上,古今藏书无一不全,光是玄学道法就摆了整整一面墙,可见兴趣在此,与自己也是一般无二。除了书籍,就剩下一些平日里要员们送来的信,毕竟,桓温的老部下们各自为政后,定期还是会寄来问安的简,近期的会摆在一边,时间太久的,就慢慢整理了。
桓玄的书案很是气派,想是常常要完成一些大幅字画,镇纸都选用格外长的,文房四宝也都很精致,特别是纸的选择,极为讲究,粗略的看去,竟是一刀要千贯的青檀宣,不过旁边放置的这方小木盒更为惹眼。
谢珝盯着那精致的漆盒良久,像是很有兴趣的样子,桓玄便为他打开了,道:“里面都是陶姜先生平日里所给我的一些忠告和建议,我觉得十分宝贵,便留于此盒中了,珝公子想看就看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