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琐事(153)
日头渐渐向下走着,山间的雾气开始升腾。温热的气息,呢喃的呼唤,与景色相映生辉。
涓涓细流,触石而跳,清灵的泉水发出了叮咚成乐之声。指尖的轻拢慢捻抹复挑,使怀中之人慢慢的僵直了全身。
亭中的微风凉而不冻,让忙碌之人,毫无察觉。只在一波波往往复复的折磨中,轻轻颤抖着。
远处的鸟儿,不知趣的划过天际,相互交错,留下一道暗影。怀中的人终于抑制不住,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彩云不如渐渐抚平气息的人儿的脸色,那般鲜艳。霞光含暖,岫色可餐,无限美好,尽收眼底。
桓玄将此时空出的另一只手,也握住谢珝的指节,柔声道:“可餍足么?”
谢珝放松了全身,显得有些无力,将全部的重量,依靠在桓玄的怀里。缓过神才发觉,后腰处始终硌的不舒服,想必是桓玄所戴的配饰,便伸手去拨开。
指尖触及之时,两人都微微一怔。
“嘶~~~”一声轻叹后,桓玄笑着道:“怎么,想投桃报李?今日就不用了罢!”
谢珝只觉得双颊发烫,穆的收回手,在桓玄大腿内侧掐了一把。
若说是身上被击了一拳或者拍了一掌,哪怕是捅了一刀,都只是一种钝痛,而在平时用不到的、细腻的地方,被揪起了一小簇,那种感觉有多酸爽,桓玄今日才领教。
扑过去与这心狠手辣之人缠斗了会儿,把他的唇啄的如天边那抹颜色,桓玄才松开了他,起身取水,灌了几口,又递了过去。
谢珝微微坐起了身,左套右绕,摆弄了一番,就又把自己收拾成了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速度之快,动作之熟练,让桓玄有点好奇,小时候他师傅是不是就这样严格要求他的,凡事亲力亲为,起床弹指理衣。
红霞越是绚烂,天色越是渐暗。桓玄也不再耽搁,起身将软垫收拾好,茶壶背好,珍贵的手帕包好、揣好,再拉过谢珝来,吻了吻,才依依不舍的向山下去。
越走越暗,越走越觉得身侧之人的重量向这边压过来,想必是刚才太过紧张,浑身僵直之故。桓玄想了想,把背后的东西,转了个方向背到了身前,又快步向前迈了一级台阶,躬身做出了个背背的姿势。
谢珝实在太累了,腿软的不听使唤,见此情景,也就没再推辞,顺从的爬上了那人的背。左摇右摆之间,竟然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一进□□阁的大门,陶姜正等在一层的厅中,正襟危坐。他的徒弟在一旁又是递水又是捏肩,好不殷勤。
见桓玄一字抱着熟睡的谢珝,两人立刻起身上前,虽未出声,却是神情诡异,欲言又止。
桓玄完全不想理会这一对见缝就会插针的师徒,抱着人就往楼上去,又让仆从安排准备沐浴和膳食,让内使在谢珝睡醒后,就赶紧来通报。
都妥善了,换了件衣服,就匆匆下楼,询问究竟有何大事。
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确实是刘牢之的事,只是,死的也太便宜他了罢!
战报简单几行:冯该与皇甫敷两部在丹徒追上刘牢之,此逆贼虽十分狼狈,却放弃逃遁,想必是已从义兴得知独子死讯,对峙了半日,便自缢而死了,目前尸首正运往建康。
桓玄看完了战报,想了片刻又道:“刘敬宣已经死了?”
陶姜道:“不曾。”
桓玄道:“又是先生的妙计?”
陶姜点点头,道:“不才正是,如此便可免去兵士间的消耗。”
桓玄道:“那他人呢?”
谢重道:“善公子已经来信,说刘敬宣与童儿去四处寻找尚公子时,二人皆不知所踪了。”
桓玄一愣,问道:“你说什么?信呢?”
谢重立刻呈上书信。
果然,如他所说,封善本是在义兴去往丹徒的海路,沿线打捞封尚的尸首,可是这半月以来,毫无成果。而童儿与刘敬宣,则是负责去周遭的村寨挨家挨户的巡查探访。
可是就在三天前,二人便没有了消息,派人四处寻找,未果,只好先写信告知建康。又对外放出消息,已将刘敬宣正法。
桓玄看完了书信,觉得此事甚为蹊跷,若是具尸首,定然已经被冲上海岸了,如孙恩狗贼那般。倘若要是重伤未醒,寻到了,自然被接回义兴,再不济也是去往丹徒,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联了呢?
谢重道:“会不会是刘敬宣寻人途中使绊子,害了童儿,就一走了之了呢?”
桓玄摇摇头,道:“以我对封大哥的了解,若是不相信此人,不会轻易放任他外出寻找。既然他与童儿一起前往,证明大哥对此人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