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琐事(151)
而桓玄与他的父亲一样,觊觎天下,觊觎王位,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只是自己不再想蹚这趟浑水,就由他们互相缠斗去罢。
离开建康城,就好似离开所有纷争,无论是复仇之人,还是被复仇之人,都再也与他毫无关系了。就像是桓玄送他的那片叶子,让它随风而去罢!
总有人会拨乱反正,结束这些无休止的争斗,给天下带来一个太平。只是那人不是陶姜,不是桓玄,也不会是自己。
因为自己的使命只有守护好边疆的百姓而已。
桓玄得知顾将军已经启程,心中很是疑惑,就算对自己送去的盔甲与信都无动于衷,依礼也是要来知会一声的,毕竟数月来,同生共死,协同合作,竟然如此凉薄么?
让人准备的送行宴,看来也用不上了。找来当事人,问询当时的情况,也无济于事。据谢重说,当时顾将军已然准备好行装,连封赏的箱子盖子都没打开,就命人一齐运走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在心中默默送他了。顾卿真是一位高洁之士,当年在父亲帐下就从不阿谀奉承,默默在边疆戍守多年,桓氏兴衰荣辱,他从来不过问,只是尽忠职守,护好一方土地。
这样的臣下也算是忠臣了,可惜就是性子太孤傲了些,天下间只有他想做的事,却没有可以调遣他的人。
山高水长,英雄必有他日相见之时,如今只能遥遥拜别了。
这两天谢珝总是有点淡淡的,问什么只是点头或摇头,忙着的时候,就不见他的踪影,不前去请,就默默的一个人在茶室。最关键的是,自己半盏他亲手泡的茶也没有喝上。
自己命人从南郡运来的东西也不知到哪里了,若是有那个,恐怕才好打开他的心扉,让谢珝再次的开怀起来。
正想着,就有从人禀告,南郡的车马到了。真是好巧不巧,恰是时机。
谢珝在茶室之内,静静的坐着,感受每一个温度,对于同一种茶的冲泡,是何滋味,近来,也只有这样的重复动作,才能让他安下心来。于是对着茶盏,成了他一天之中,做的最多的事情。
正泡好了一壶,等着品尝之时,就听到门外,有个很熟悉的声音,道:“来了,来了。”
门被打开了,桓玄提着个鸟笼,笑嘻嘻的站在门口,一摆手,命人把之前为他生辰所赶制的花笺纸送进了房内。
又打开鸟笼,道:“去罢,飞到你主人身边。”
本以为这鹦鹉会急不可待的向谢珝飞过去,可是等了三个弹指,都不见它动半分。
于是桓玄又道:“飞啊?飞过去,亲近亲近。”
鹦鹉道:“呜,呜呜呜呜~~~~~~~”
房内的二人一愣,随即谢珝先反应了过来,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桓玄摸不到头脑,愣愣的道:“用,用嘴飞啊,这是!!!”
不过无论用什么方式,逗笑了谢珝,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于是,桓玄也笑了起来。看着谢珝的笑意渐渐的上升到了眼睛中,终于可以安心了。
以前在南郡的时候,这白羽鹦鹉,一直是不必放在笼子里的。谢珝对它十分的好,总是随意让它在屋内飞来飞去,偶尔伸手唤它,这机灵鬼就飞过来,讨好的蹭蹭主人的脸颊。
谁知道这几个月,它是不知从哪学会偷奸耍滑了,蹲在笼子一动也懒得动,连飞都是学人对鸟类飞行时的比喻之声,甚是让人惊诧。
谢珝倒了盏茶递给桓玄,见那人更加喜上眉梢,志得意满的品着,自己也不禁忘却了烦恼,嘴角不知不觉的向上抬了抬。
这些日子,不想去见他的原因,是怕自己见到了太阳,就无法在夜中独行。追逐光和热是他的本能,在那样的温暖面前,自己便无法思考,也同样无法下定决心。
可是不知道为何,这太阳,总是会主动将所有的阴霾扫去,把最灿烂的美景,强行塞给自己,就算再想跌入到黑暗的谷底,他也不允许。
如果,注定这份美好不能与复仇共存,只有让复仇的火焰,一同燃烧自己罢,希望老师可以理解这份心情。
真的太想,毫无顾虑的爱这个人,也想让这个人如此爱自己,哪怕只有须臾。
桓玄注意到谢珝望着自己的眼睛中,带着些坚毅的光辉,便觉得也许他都想好了。
茶也品了,鸟也逗了,突然觉得好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两个人各有心事,大眼瞪小眼的,半晌默默无语。
桓玄先反应了下,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想了想才道:“彖之近来都不曾出过门,是否要去散散心。”
谢珝抬起头,似乎有点兴趣,眼中闪烁着光芒。
桓玄又道:“再登一次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