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琐事(120)
桓玄收好了信笺,便去找兄长商议出兵之事。
桓伟很是讶异,没有想到,风云突变,刘牢之来了趟南郡,自己的弟弟便起了争夺天下之志,之前无论如何劝他早做打算,都无济于事,如今却为何要火速出兵,直取建康。
于是桓伟对荆江二州及广州徐州的情况又做了一番分析,认为此次出兵,胜算极大,只是以讨贼之名出兵,只可徐徐图之。孙恩逆贼两次逃过朝廷的绞杀,已经有了经验,故而这是场苦战,若是讨贼不成直攻建康,又难免引天下人口舌。
只能是分成两步走,首先出奇兵,联合刘牢之扫灭孙恩,再假意共谋大事,全力以赴,逼宫建康。只是求稳为上,并且要隐瞒实力,不让刘牢之疑心。
桓玄对此深表赞同,只是他觉得,此事不能再拖了,一日不占据天下,就一日不能替谢珝报仇,一日不得报仇,就一日不能让谢珝再次打开心扉。
他一声不响的搬到了东偏殿,便是与自己划清界限,他用了五日,收起了自己全部的温暖,又变成了那个心中只有仇恨的冷面人,为了忘却已经拥有的美好,甚至将作为生辰礼的花笺束之高阁,用起了旧日的绸笺,看来他是想封存那段记忆,全身心的栽入复仇的深潭。
在桓玄与顾恺之将军准备军马,筹备粮草之际,谢珝已经自领一众人马出兵徐州,与陶姜先生汇合去了。
刘牢之大动干戈,亲自赴南郡之事,不必支妙音带回消息,司马道子就已经知道了,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友善的消息,于是正在夜宴的相国,国之栋梁,闻之打翻了酒盏,喝退了众人,叫来了自己的儿子。
自从孙恩围攻建康,司马尚之借机带兵入了建康,司马元显就没有一刻安心过,平日里不仅要提防外围的封疆大吏趁机造反,还要盯住眼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以防他随时兵变。
司马尚之本来盘踞在京口附近,听闻了孙恩之变才匆匆带兵入京,以护驾之名,实则时时寻找机会除去司马道子父子,只是这二人在京城之中盘根错节,势力极其庞大,若非大的战事很难一时之间斩尽杀绝。于是他便在朝中蛊惑人心,收买重臣,以备后用。
司马元显得知了刘牢之赴南郡之事,也觉得大事不妙,想那桓氏要是联合了北府军的兵马,岂不是有十个建康,也要被踏平的。闻父亲召见,便匆匆赶回了相府。
司马道子已然半醉半醒,十分萎靡,又显得十分激动,甚至是愤怒,见儿子回来了,也并没有好气,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畜生,蠢货,你是怎么办事的?”
司马元显连忙跪拜,道:“是儿子的错,被司马尚之缠住了手脚,竟然没有辖制住刘氏逆贼,惹父亲忧心,儿子罪该万死。”
司马道子又骂道:“登不上高台盘的东西,值得动多大干戈,再不去会稽看看,你父头颅还在否,你都不知,畜生。”
司马元显以首叩地,不敢起身,连忙称是。
司马道子骂也骂够了,气也撒完了,道:“此时你去宴请尚之,约他出兵,抵挡刘牢之,他必应允,严阵以待之时,下毒为上。除去家中祸患,才能攘外,去办罢。”
司马元显听了父亲的示意,觉得自己确实太过于幼稚,此时有刘氏在外,父亲妙计必成。便叩谢父亲指点,匆忙忙下去了。
第二日,司马尚之便收到了一封司马元显苦心孤诣的长信,书简的几处都有染了的墨迹,想必下书之人,曾在书写之时,滴下泪来,故而染脏了书信,他嗤笑了一下,只是读了几行,便严肃了表情,再也笑不出。
信曰:“如今天下三分,我司马氏只占其一,孙恩之乱后,桓氏盘踞荆襄,刘氏霸占东海,二人本是相互争斗,相较于徐州。只是风云突变,刘氏借桓氏大宴之时,前往勾连,我司马氏江山岌岌可危。如此家国大业,我辈当放下争斗,一致对外,望伯道三思,若能放下旧日之事,速来我府上一叙,千万千万。”
支妙音刚回建康,就听说司马尚之被毒杀在司马元显府上,他的心腹也一夜之间纷纷死于非命。从而其兵权也顺理成章的被司马元显全权接手,加之这位皇亲在广陵丹徒等地都有封地,全部利用之后,一时间建康附近驻扎了重兵,足以自保。
支妙音没有耽误半分,便入了相府。
司马道子此时正在酗酒,见她前来,也并没有半分好气,道:“你还知道回来?”
支妙音道:“妙音此次南郡之行,意在探听桓氏虚实。如今既然刘氏逆贼也向其示好,这桓氏便不能留了。”
司马道子抬眼看了看支妙音,笑着道:“既然如此,你有何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