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万安(94)
“是。”阿妩转身传话下去,之后问起罗家夫妇,“您到底打算把他们晾到什么时候?不会忘了吧?”
两个人进宫来,就被带到了花园,已经站了整夜。
“等皇后皇上请过安再说。”
这天,皇后皇帝相继来请安时,说起了同一件事:
之前诬告王婕妤的周美人的知府父亲已然问斩,王婕妤的生母原东家得了皇帝亲笔写就的义商二字,在同行间洗清了曾经受的质疑排斥,生意又能回归正轨了。
如今她来了京城,送了些生意上得来的一些上乘品相的物件儿,托人送进宫来,以示对皇家的感激。
皇帝皇后想再给她些恩典。皇帝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赏什么,要是给她做内务府生意的机会,保不齐引得同行妒恨,反倒是害了她,赏银钱吧,人家又不缺。
皇后是个务实的,想到的是可以安排原东家与王婕妤见上一面,只是不好找由头,大概需得私下里安排一番——原东家毕竟与王知府和离了,王婕妤已经又有了一位名义上的嫡母,这种情形的母女在宫里相见,至今还没有过前例。
裴行昭觉得皇后的想法好,决定给王婕妤立个替太后、皇后去云居寺上香供奉经书的名目,放她出宫两日,与原东家团聚——裴行昭这不信那不信,却与不少道长、住持有交情,到如今,谁都不会介意帮她圆谎。
皇后笑逐颜开,皇帝也满口赞同。
皇后回到宫里,从小库房里挑选了几样赏赐的物件儿,亲自送到王婕妤宫里,把这喜讯当面告知。
王婕妤喜不自胜,由皇后陪着,来寿康宫磕头谢恩。
裴行昭也已备了赏赐之物,让王婕妤出宫时一并带上,“是哀家对原东家的一点儿心意,记得替哀家带个好。锦衣卫送你过去,不要怕,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
王婕妤再次谢恩,离开时脚步欢快,似是将要飞出笼的小鸟。
裴行昭瞧着,也觉欢喜。
书房清净下来,她又批阅了半个时辰折子,方起身去了花园。
罗家大老爷、大太太身在一片草地上,草地中央有一棵合抱粗、枝条低垂的大树,这里本是用来给年岁小的人放风筝的。
夫妻两个从进宫到此刻,水米未进,始终记着传旨的女暗卫那张紧俏得透着杀气的脸,因而心惊胆战。
看到裴行昭玄色的身影趋近,二人弯了早已僵硬的腿,跪地请安。
裴行昭没让他们起身,站在五步之外,打量一阵,道:“罗大人想升官,为何不与哀家直说呢?你当初大可以写信给哀家,说要是不能如愿,便会出下策,连累裴家。
“你没有,你甚至都没正经与哀家来往过。
“当时是不是想,横竖是个粗鄙的女屠夫,横竖是裴家老夫人、大夫人的孙女、女儿,横竖只是你们手里的棋子,根本不配你们假意应承。”
罗大老爷慌忙道:“微臣万万不敢。”
“不敢看不起哀家?”裴行昭背着手,缓缓踱步,“是否也不敢承认你们暗中做过什么事儿?”
“请太后娘娘提点一二,微臣愚钝,不知您所指何事。”罗大老爷看着她玄色的衣摆、同色的薄底靴,在眼前来来回回。
裴行昭撇下他,“罗太太怎么说?”
罗大太太磕磕巴巴地道:“臣、臣妇也请太后娘娘提点,实在、实在不知该如何回话。”
“好,哀家提醒你们。”裴行昭一字一顿道,“裴行浩,裴荣,静一,黛薇,红柳,付云桥。想到了什么?敢不敢认?”
罗大老爷的脊背已被冷汗浸透,手下意识地用力,扣入泥土之中。
罗大太太发起抖来。听这话音儿,太后什么都知道了?那么,是主动招认,还是三缄其口?太后应该不会降罪罗家吧?罗家毕竟是她三叔的岳家。
这样想着,罗大太太转头,看着身边的夫君。
罗大老爷察觉到,匆匆回视,微不可见地摇头,用眼神警告。
一丘之貉,总会有些相同的毛病,例如死鸭子嘴硬。裴行昭语带笑意,“你们为何这么看得起哀家?为何认定哀家会在意颜面,维护亲族,照拂亲戚?”
罗大老爷道:“那些人名,微臣听得云里雾里,是他们之中有人指证罗家什么罪行么?微臣愿意与他们当面对质。”
“既然听得云里雾里,刚刚怎么会怕成那个样子?怎么会与你发妻眉来眼去的?”裴行昭抬手按了按后颈,又晃了晃颈子,走向不远处的大树,信手折了一根枝条。
枝条三尺多长,刚吐绿,很是柔韧。
裴行昭折回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抚着枝条,“授业恩师曾与哀家说,习武的化境是手中无兵器,却如有兵器一样杀敌于瞬息。次一等,便是万事万物都可做伤人的兵器。哀家还没到那种火候,只能以草木树枝这些充作刀、剑、刑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