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万安(47)
“那一段,我怀疑有喜了,又怕是焦虑所至的症状,不想闹出笑话,就想找个机会出去,自己找大夫把脉。
“我没找到机会,先被麻烦找上了。
“几天后的午后,你祖母和你娘不知听到了什么消息,要做什么事,把我唤到大夫人房里,要我回娘家借三千两银子,说二夫人那个钱串子,在营生上做了手脚,以至于账面上周转不过来,而她们有急事,急用一笔打点的银钱,差三千两。
“我当下就说办不到。真的办不到,我娘家不富裕,这是明摆着的。而且,罗家求过裴家一些事,裴家都没理过,眼下罗家怎么可能筹措银钱帮衬呢?
“她们就问我,要我这样的媳妇到底有什么用?
“我让她们去找二夫人,对二夫人来说,三千两只是小数目。
“她们听了,竟像是被捅了肺管子,说这就让裴洛休了我,由头是我不守妇道,还让丫鬟去找瘸了腿一直娶不上媳妇儿的管事过来。
“我吓坏了,要跑,可哪里跑得了。
“好几个婆子,把我五花大绑在椅子上,还拿着把剪刀在我跟前晃,一会儿说要剪我的头发,一会儿说要剪碎我的衣服……
“瘸腿管事也到了房里,瞅着我傻笑……
“我沦落成了一个小丑。
“我怕得要死,腹部也疼得厉害,求饶说我张罗那笔银钱,就算变卖嫁妆,也会尽快凑齐。
“大夫人取走我贴身佩戴的玉佩,这才给我松绑。
“我腹部疼得要命,却顾不上,只想逃离那里。
“没走几步,不省人事。
“醒来时,我还在大夫人房里,她请了大夫。
“大夫说我小产了。
“大夫人说既然之前我没察觉有喜,又已经闹成这样,索性就别让老三知道,免得他伤心。要我办的事,也免了。
“我答应了。”
裴行昭语凝。她没想到,大夫人那时就已歹毒到了那种地步。
“有老夫人、大夫人帮着圆谎,堵住下人的嘴,我就只是病了一个多月,好利落了,才拿回了玉佩。
“可那笔账,要是不清算,我还能活么?”三夫人眼中闪烁着仇恨、愤懑。
裴行昭替她说了下去:“后来,你收买了居无定所的尼姑、道婆到府里,她们求见老夫人时,在言语中委婉地提到静一。
“老夫人寻求慰藉,去了静一的庵堂,亲自把刽子手请回家中。
“只要老夫人和大夫人信佛走上歧途,满脑子都是那些邪门歪道,长房就再无宁日。孩子生病只是撞了邪祟,不请大夫这一条,就足够毁了长房。”
“没错,”三夫人迎上裴行昭的视线,绽出了愉悦的笑容,面容焕发出光彩,似是变了一个人,“那都是她们该得的的报应!”
裴行昭牵了牵唇,“看着十岁的男孩子,死在你寻来的老尼姑手里,很高兴?”
“那是他的命。”
“真会说话。”裴行昭问道,“你女儿多大了?”
三夫人的笑容僵住。
“有了孩子,装也得装出个人样儿,刚刚你怎么能笑得出来?
“我哥哥和三叔亲厚,连带的敬重你,只我记事后的一两年里,他送过你鹦鹉、君子兰,还有亲手做的鸟笼、风筝、河灯。
“除了三叔,他或许是裴家对你最好的人。
“他该死?”
三夫人抿紧唇。
“罢了,且不说这些。”裴行昭道,“说说静一与你的渊源。”
“没有渊源。我知道有她这么个人,知道她擅长歪门邪道,也不用多少银钱收买,反正她能从老夫人手里发一笔横财。”
裴行昭目光一点点变得冷冽。
森然的寒意迎面而来,无形而不可回避,令人几乎窒息。这种威势,若非亲身经历,根本想象不出。
三夫人后退了一小步,“我小时候偶然见过静一师太两次。说来也怪,与别人无话可说,与她却能说上很久。
“但是罗家不信这些,不许烧香拜佛的,我却一直记得她,偶尔实在苦闷,便遮人耳目去见她,她也肯迁就我。”
“你还挺有孝心的。”裴行昭盯着三夫人。
“这话怎么说?臣妇句句属实。”
“自开口到此刻,罗里吧嗦一堆,不过是为着潜移默化,要我相信罗家不拿你当回事,不知晓你在婆家受过的苦、做过的孽,也没掺和过乱七八糟的事儿。”
“他们真的……”
裴行昭双眸如鹰隼般锋锐,“你可想好了再说。”
三夫人垂下头。
裴行昭唤来阿蛮:“传令韩杨,彻查罗家,凡有异状,都要寻根究底。”韩杨是暗卫头领。
阿蛮领命而去。
三夫人欲言又止。
裴行昭道:“过犹不及。掩饰回避过了度,便等于说了最不想说的。罗家如果只介入了哥哥的事,你不至如此,罗家大可以理直气壮地跟我理论——有人设套,也得那婆媳两个肯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