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君命(92)
晏麒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色,原本痛苦的面色现出几分晴霁,轻声道:“你终于,又肯唤我麒兄了。”他试图从座上站起来,却在起身之时无力地倒向了地面。
凌霜迅速上前将他扶住,看着血色不断地从他的口鼻中涌出,一向冷静自持的凌霜却慌乱了。“来人!”情急之下,她呼喊的声音仿佛被喉头的颤抖吞没了,紧接着凌霜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冲破喉头的阻涩,终于喊出声来:“来人!快传医官!”
房间的门被冲开,几个仆从紧跟着毓宁公主进来了,而当看到眼前的情景——晏麒微闭着双目,满面血污地靠在凌霜怀里,毓宁公主却吓傻了,面无血色地呆愣在当地。
“传医官!快传医官!”其中两个的仆从听到凌霜吩咐,不待公主说话便转身奔了出去。
“不必了,凌霜。”晏麒睁开眼睛,仰头看着凌霜,郑重说道:“我自知有违君臣之德,但犹不足以此自弃,但至于,辜负朋友之义,愧污你我之诚,取容苟且,实难偷生。”
“便让此间一切,如风飘散吧。你还是你。”晏麒的眸光开始涣散了,他所见已不分明,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凌霜的泪落在他的额间眉宇,亦落在他的心头,灼热而疼痛。他仅凭直觉抬手为凌霜拭泪:“御苑中,红梅当绽,陛下他,在等你……”
晏麒的手终于从凌霜的脸颊滑落,而他的脸颊却依托在凌霜那染满红黑色血迹的掌间,再无处寻一点残存的声息了。
第六十八章 君意明旁敲襄公
仿佛还是那个梦,南容澈又站在了靖远公府门前,看着一对新人从府中走出来。身着新郎礼服的晏麒,衣襟上金线绣成的“麒麟追月”图案熠熠生辉,映着他的眉目更显俊逸飞扬,他挽着凌霜的手走着,毫不避忌地与南容澈阴森冰冷的目光相迎。
然而南容澈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凤冠霞帔的凌霜步履从容地向前走着,华贵雍容,倾绝万方,她每走一步,便使他想要拥她入怀的情意更甚更浓,他在心中早将她的名字呼唤了千千万万遍:“思暖,思暖,到孤身边来。”他看着她笑意盈盈地望过来,让他感到情缱绻,意缠绵,可她的手却分明搁在晏麒的掌心,她的脚步向着晏府的迎亲车轿靠近。
南容澈感到心痛得几乎窒息,终于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站在了晏麒凌霜二人面前,然而身在梦中的南晔君主却既做不到以至高无上的君权夺婚,又不能以广若天海的君怀相贺。三人相对,半晌沉寂,终是凌霜先开了口,她笑向南容澈说道:“忘寒,你怎么才来?恐要误了吉时了。”
听到凌霜唤自己的名字,南容澈似乎有些错愕,又听晏麒在旁轻轻一笑,说道:“不知殿下此番是用何计策出的宫门啊?“说罢,亦不等南容澈回答,却直接把凌霜的手拉过来交到南容澈手里,又道:“陛下召我呢,我先去了。”说罢便转身走了。南容澈方要说什么,眨眼一间,晏麒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陛下,陛下,该上朝了。”小笋轻声将主君唤醒,并递上一盏醒神茶来。
南容澈本已换好了朝服,只因一连数日劳神费思,未得好睡,便趁着上朝之前,小坐假寐以略解困倦之感,不意竟朦胧如梦,此刻被小笋唤醒,一时尚未回神,便顺口问道:“晏麒回来了吗?“
小笋被问得一怔,回道:“晏上卿在宁州的事务恐怕还没办完。”
南容澈饮了茶,觉得精神清爽了些,定了定神,说道:“思暖既去了宁州,于他定有助益,朕先打发了左少琛,再过问他的差事吧。”说罢起身振衣,步履稳健地向宣政殿走去。
宣政殿上,群臣已在列班候驾,待南容澈驾临,行过君臣之礼,依旧是满殿肃然。
默了一阵,严正青先执笏出班,奏道:“启禀陛下,关于前时扶朔使臣左少琛被拘押于巡防营大牢一案,臣经多番调查,已知确与平朔将军和靖远公府无涉,巡防营校尉殷虎虽然已于狱中畏罪自戗,但留有线索可循,臣此时略知端倪却不敢轻易定论,将尽快查实再向陛下禀明。”
“严主司这是什么话,“严正青话音刚落,襄国公晏显便在旁质疑道:”既然尚未查实,如何便确定靖远公府和平朔将军清白无涉?莫不是因为那个校尉死了,扶朔左相也无意追究了,严主司便也乐得省事,把这些话来敷衍众人?“
“襄国公所言差矣。“严正青不卑不亢地回道:“下官本就无需向众人交代,又何必敷衍?但自问不敢欺君,惟愿圣心明鉴。”
晏显被严正青一句话堵住了口,满脸不预地侧过身去,心中暗骂:“混账!他怎么会是我的学生?他哪里像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