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君命(75)
浓香的脂粉气使凌霜倍感不适,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兀自勉力隐忍,以致双眼氤出了点点潮湿。“看来这里竟是新政未到之处了。”凌霜心中暗自猜测:“莫不是麒兄欲在此推行新政遇到了阻碍?难不成这些女子竟宁愿过这卖笑生涯,反觉朝廷所行政策是在毁其生计,故而其所谓主人梅岑攀附联结宁州权贵,不惜拘束钦差并对毓宁公主施压,以图阻挠新政?”转念又想:“不对,若只是如此,他们大费周章引我到宁州又是为何呢?”
凌霜正自思索,梅岑却已下了车走过来,笑说道:“将军的脸色看起来可不大好,莫不是敝馆之所在让将军受惊了?“
“哪里,“凌霜淡淡一笑,回道:“夫人请我等到此一洗风尘,可知别有一番苦心。”
梅岑仍是满脸笑意,向着东面一扇颇为气派的雕花大门伸出手道:“请。”
凌霜负剑走在前面,众亲随紧跟其后,入得门来,却见堂中陈设清雅,异常肃静,与方才巷中所见大相径庭。堂中并不见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凌霜正感疑惑,却见梅岑在旁抬掌轻拍了两声,便从东西两壁的帷幔后应声走出两列戎装佩剑的女子,她们身量相当,风姿爽利,齐齐向凌霜见礼。
凌霜更觉诧异,不禁询望向梅岑:“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梅岑莞尔不答,此时却有一阵男子的朗笑声从楼上传来并说道:“凌霜将军如何不知,这不就是南晔新政嘛!”凌霜循声望去,又听到那人语气中半含戏谑半带威胁地继续道:“将军既来赴宴,何不到楼上就坐?晏上卿他,可是有些等不及了。”
听他提到晏麒,凌霜未曾迟疑,将身就地腾跃而起,飞出后在楼梯上略一借力,旁人堪堪只瞧见她三两步的动作,待定睛看时,她已稳稳落在了楼上那说话人所在的门口处。
众亲随方要有所行动,却被那些戎装女子在前挡住,正欲拔剑,又见凌霜摆手示意,方才暂时按剑不动,却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凌霜推门走了进去,一股不知名的馨香之气扑鼻而来,此处本是脂粉乡,这似乎也不足为怪。而对面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卧榻,榻前垂着的纱帐被进门带起的风掀开一角,即便随即又落了下去,可凌霜还是不失时机地看到帐内那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似是晏麒!
凌霜实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在原地怔了片刻,终于犹疑而担忧地唤了一声:“麒兄?”
对面没有回答,只有隐忍而低沉的喘息声断续地从帐中传来,使房中似乎被一种浑浊的灼热和难耐的欲望填满,这使得凌霜感到诡异的同时,亦生出几分不知所措的紧张,凌霜自作镇定,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剑。
“将军放心,晏上卿眼下尚无大碍。”从卧榻一侧的围屏后传出的声音,狡黠中带着掌控一切的意味:“至少在此听我闲话几句的功夫还是有的。”
第五十六章 醉梦里符崇设局(二)
凌霜此时很想走上前去,将晏麒的状况察看清楚,可先弄清旁边这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角色是谁似乎更为关键,毕竟能让扶朔贵族为之效劳并利用晏麒设局的人,确乎不容小觑。略一迟疑,凌霜走向了围屏,因为她明白,他口中所谓的“闲话“自非虚耗光景的言辞,而是可以从中探查内情的关节所在。
凌霜转过围屏,便见一个锦衣华冠的青年男子侧身凭几而坐,一腿绻立于身侧,手中捏着一只酒杯,臂肘慵懒地搁在膝上,其姿态颇为闲散放荡,看向凌霜的眼神不露喜怒而意味深长,微扬的唇角挑着一抹好整以暇的笑意,透着几分戏谑却并不轻慢,向着面前沉着相对的凌霜开口道:“人常说‘关心则乱’,今见将军面对这般情景尚能冷静自持如此,果然是有大将之风。不过看到将军不仅青春年少,更且花容姣妍可爱,实在与夜叉之名不符。”
凌霜并无意就此与他多言,只是冷冷地看向他。
“喝一杯?”那人向凌霜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并不着意地劝让道。
“不必。”凌霜无意多费唇舌,径直说道:“我虽不知阁下何人,但你我既如此相见,恐怕无缘对饮,阁下若有品评人物之雅兴,我倒想听听阁下自视何如。“
那人闻言,复作朗声大笑:“怎么,将军是想通过我的自评,猜度我的身份吗?”说话之间将手在身前的案上一扶,便随意不拘地站起身来,伸出两臂振了振阔大的衣袖,又意态闲适地抬手抚了抚上唇那丛乌黑修美的小髭,算是重整了姿容,接着又挑眉向凌霜反问道:“将军觉得,我比之南容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