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君命(30)
任夫人听任道远所言有据,终作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多虑了。”
任道远见夫人终于不再絮絮,便也随手拣起一颗蜜饯塞到她嘴里,说道:“朝中的事你不明白就别乱说,还不如学学多闻的娘子,早早预备下贺礼是正事。”
“人家也只是跟你说说嘛。”任夫人似喜含嗔地一笑,以帕遮口嚼完了蜜饯,方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比起平朔将军,襄国公之女确实也更堪皇后之选。那平朔将军虽然生得容貌清丽,可我每每见了她,都禁不住浑身的寒意——她手里的那把剑,也不知道饮了多少人的血。哎哟,想想都吓人。这样的人,如何能母仪天下?”任夫人边说边拍着自己的前心,仿佛真的受到了惊吓:“你说她那么小个人儿,怎么就敢……”
话音未落,便有家仆奔进来通报,称又有宫中内侍临府。
任道远便以为是太后遣来传旨的。任夫人便也止住了话儿,慌忙起身给夫君整顿衣裳。任道远作速迎了出来,见来者却是御前近侍小笋,不禁先自大吃一惊,
任道远的寒暄之语尚未及出口,面色冷淡的小笋便径直言道:“陛下召见,任大人,请吧。”
“臣遵旨。”看出小笋似乎来者不善,任道远顿觉冷汗浃背,定了定神方说道:“请笋御侍少候,容臣速去更换朝服……”说着便示意任夫人看茶。
“不必了,”小笋毫不容情地说道:“任大人这身衣服尚可御寒,若是换了朝服,说不定哪会儿就要着凉了。”
任道远闻言脸上一片苍白,张了张嘴却终没有再说出话来,只能穿着一身家常衣裳速速随着小笋进宫去了。
看着任道远随着御使诚惶诚恐地去了,任夫人却仍定定地站在原地。终于一阵冷风穿堂而入,使她在寒噤中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方才竟忘了给夫君披上斗篷。回想着小笋所说的话,任夫人一时间又不免六神无主,思来想去,却也只有将家中的五房小妾叫来自己房中,大家相对着好生哭了一场——其中甚有两个哭得无比悲切的,看那凄凄惨惨的情状,让人很难相信实则她们也并不知道自己哭的是什么。
如此直哭到月上中天,终于看到她们的府君——堂堂的南晔礼部尚书任道远跌跌撞撞地回来了,只见他衣衫脏污,鬓发凌乱,前额上黑红的血迹下透出青紫的淤肿,好像被划上标记留待屠杀的猎物,在这夜黑风高的夜晚,把一屋子的女眷吓得尖叫连连。而他却如同劫后余生的惊兔一般,一头扎进任夫人的怀里大哭起来,边哭口中边语无伦次地喊着:“夫人啊,英明啊……我合族老小,险些就要从夫子于地下啊……陛下隆恩啊……”
第二十二章 破密谋老臣慑威
南容澈来到慈安宫中时,太后正在与襄国公晏显说话,见南容澈款步走来,太后便先抬手向晏显示意他暂且止言,转而询道:“皇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南容澈却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母后是怪儿臣来得不是时候吗?”
太后听了一怔,自觉出南容澈言语之中的意味不同寻常,于是又作笑解道:“这是什么话,哀家不过是习惯了你每常在用膳的时辰来,今日却与往常不同,一时有些惊讶罢了。”
晏显见南容澈近前,即俯首下拜恭请圣安,因并未听见主君叫他平身的话,便只好持礼不动。却听南容澈先向太后说道:“儿臣昨日有些急务要处理,以致没能来给母后请安,还请母后见谅。”
太后便又笑说道:“无妨,皇帝本当以国事为重。”
南容澈回过身来重又面向晏显,语气淡然道:“再者,朕也只有赶在这个时候过来,才能在此得见襄国公啊。”
晏显听了这话,忙躬身拜下更低,口中回道:“臣惶恐,陛下若要见臣,随时传召即可,岂敢劳圣驾亲寻。”
南容澈见晏显虽然姿态诚恳谦卑,眼神却躲闪不定,便知他正为此时见到主君而暗自情窘无措,于是进一步敲打道:“朕听闻襄国公近日正忙着与母后商议大事,恐怕无暇来见朕,因此朕想着能借机一见,也便罢了。”
晏显闻言,脸上血色顿失,径直扑伏在地,急切自辩道:“臣断不敢如此!望陛下圣心明见!”
南容澈却淡淡一笑,又向晏显发问道:“不知襄国公与母后所议之事如何了,可否说与朕听听?”
晏显伏在地上,只觉芒刺在背,却偷眼瞥向太后,见太后端坐如前,面色平静,对他无言摇头,便心领其意,回道:“臣进宫不过是向太后请安,说些闲话而已,并无事可议。”
“哦。”南容澈俯视的目光由淡漠变得冷冽:“这么说,对于礼部为朕和令爱合字一事,襄国公竟是一概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