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这一次我也保不下你,你只能自己去凤翎阁自首,我会让长舒给你一间最安全的死牢。”
沈晏明垂眼,沉默良久之后,突然问她:“若当初在我舅舅的大仇和你之间,我选的是你,后来我与你剖明心意时,你是不是就不会拒绝我了?”
都大祸临头了,竟还只想着这个?
宁朝阳额角都跳了跳。
她道:“从萧北望死在我谏言下的那一刻起,你我就没有可能了,你选为他报仇是对的,但不该已经这么选了,还犹豫着想跟我在一起。”
“你舅舅的性命,难道比不上你的儿女情长?那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再来多少次我都会拒绝你。”她起身道,“沈御医,你这样的人不适合我。”
第150章 他是什么我便喜欢什么
“那什么样的人才适合你?”他不甘地问。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过了:“身份低微、相貌端正、柔弱斯文。”
沈晏明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我三品的御医,对外人来说是身居高位,对你宁大人来说难道不是身份低微?再说样貌,除大人之外,谁见了我不夸一声貌比潘卫?柔弱斯文——我连马步都不会扎!”
“而定北侯呢?”他指着外头道,“那人天之骄子,即使中宫获罪,他也仍旧是一品的军侯,圣人还因他而对中宫的家人开恩赦。他若不算尊贵,那上京便没有尊贵之人。况他久经沙场,嗜血残暴,跟柔弱斯文哪个字能沾上边?”
宁朝阳安静地听完,纳闷地问:“你怎么不提相貌?”
沈晏明捏拳:“大人总不能因他那两分姿色就硬说他符合所有条件。”
外头的雪停了,太阳升起来,照得外头的积雪光亮晃眼。
她信手捻来一缕梅香拂过鼻息之下,慢条斯理地道:“我自是不会那么说。定北侯其人,身份尊贵,容色过人,一夫能当万夫之勇,实不是柔弱之辈。”
“那你为什么还觉得他好?”
话太多了,宁朝阳本是没耐心再继续答的。但外头的光太亮了,亮得将躲在拐角外头的人影清晰地勾勒在了窗户上。
她含笑看着,慢慢地答:“凑合过日子才需要看条件来做选择,而我对定北侯爷,是从心底里来的喜欢。”
“对旁人,我喜欢什么,他们就得是什么。但对我喜欢的人,他是什么,我便就喜欢什么。”
沈晏明怔住。
外头太亮了,亮得他有一瞬的恍惚,整个人仿佛又回到了许久之前的仙人顶上。
当时的他借着酒力当着众人的面不顾一切地对她喊:“朝阳,你可愿嫁我,做我唯一的娘子?”
同僚敬他勇猛,女官们也赞他坦荡,但一桌之隔的宁朝阳脸上却没半分波澜。
她将他叫到了露台,轻声道:“下回别再问这么蠢的问题。”
“你愿意?”他眼眸亮起。
“不愿意。”她平静地答。
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沈晏明不明白:“你不是喜欢我吗?”
“喜欢?”眼里涌上嘲弄,宁朝阳敲着栏杆道,“这种情绪多余又危险,哪是我会有的。”
在她看来,喜欢一个人就等于将自己所有的软肋都捧在那人面前,任由他宰割啃食,任他拿捏摒弃。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地位财富有可能为之付诸一炬不说,自己的心绪还会不断被影响。
这种危险的东西,宁死都不可以碰。
当时沈晏明很生气,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可以理解,朝阳的母亲被她父亲辜负得没有善终,她不相信世上还有圆满的情爱也是理所应当。
但现在。
宁朝阳望着某处在发呆,眼角眉梢都是明媚的笑意。
她身上的防备松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霜也褪了,整个人就像一枝在冬日里开出来的桃花。
但却不是为他开的。
沈晏明其实知道自己与李景乾差在何处,但他不想承认,他是同宁朝阳一起长大的,那么多年的相处,怎么就比不上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人了?
花厅的门被人敲了敲。
“请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晏明转头,就见一袭雪袍站立门外,袍子的主人没有进来,只半垂着眼帘道:“午饭已经备好了。”
轻声细语的,像枝头上的鸟鸣。
目光落在那人的脸上,沈晏明的手臂顿时起了一层颤栗:“侯爷?”
江亦川闻声,从他的头顶看向屋中墙上的挂饰,继而抿唇:“哪有什么侯爷,我不过是宁大人的侧房江氏。”
沈晏明的颤栗起得更厉害了。
他不能理解这人是怎么放下尊严做出这样的形状的,更不能理解的是,宁朝阳竟还就真心疼地走了过来。
“这种杂事什么时候也要你做了?”她皱眉往外看,“许管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