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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春事(10)

懊恼轻啧,她拿下杯子看向他。

江亦川正盯着她出神,骤然目光相对,他立马别开了头,脖颈侧过去,神色不甚自然。

朝阳眨了眨眼,发现这反应不对。

“你居然不害怕?”

他正觉得羞恼,冷不防听这么一句,不解地就转回来:“害怕什么?”

“害怕我是个坏人啊。”

他好笑地摇头:“大夫的眼里没有好人和坏人,只有生病的人和没病的人。”

“医者之志,只在救人,是非贵贱,众生平等。”

宁朝阳听得一怔。

今日在死牢审讯之时,她其实遇见过一位御医,妙手回春的圣前红人,只一眼就能看见她脸上的苍白。

但他只是侧身避开,与她拱手行礼。

宁朝阳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明哲保身是人的本能,谁会傻到主动来医她这个声名狼藉的恶官呢。

然而面前这个小大夫刚刚却说,医者之志,只在救人。

无论她是好是坏,无论她地位高低,在他面前,她都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虚弱的病人。

他不会置之不理,也不会袖手旁观。

心口微软,宁朝阳眨眼看他。

面前这人神色稀疏平常,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多了不得的话,只给她掖了掖被子:“高热还没退,你早点休息。”

她问:“我睡这儿,你睡哪儿?”

“正好还有两本药经没抄”他道,“外头月光明亮,支一方小桌便成了。”

一整晚就这么熬过去?

宁朝阳想笑他傻,嘴角抬了抬,却没能说出来。

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句话。

——这世间总是假意多见,真心难得。

当时听来,她心里其实是不屑的,心就是心,还分什么真假。

可眼下,明月皎皎,屋院寂寂,她坐在他干净清澈的目光里,突然好像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江大夫。”她开口,“这床其实够大。”

江亦川茫然地看着她,过了片刻,脸侧突然飞红。

“你。”他恼怒地起身,“你老实养病!”

她撇嘴:“可我认床,一个人睡不着。”

他作势就要把床搬走。

“哎哎。”宁朝阳笑开,“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解风情。”

这叫风情?

江亦川气笑了。

大盛虽无前朝那般严苛的男女之防,却也讲三书六礼,她这无名无分地与他共枕,哪里是风情,分明是奸情。

张嘴想教训,却又撞见她那戏谑的眼神。

明明亮亮,意味深长。

江亦川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这人就是故意的,她哪里是真想与他共枕,不过就是爱看他生气着恼、羞愤难当。他越是无地自容,她就越是兴致勃勃。

才不要让她如愿。

深吸一口气,他陡然收敛了恼意。

“大人染了病,共枕会过给在下。”他微微颔首道,“待好了再说吧。”

宁朝阳脸上笑意一顿。

好了再说?

面前这方才还羞恼不已的人,眼下突然就从容起来,手往身后一负,微微扬眉:“还是说大人就想让在下陪着一起生病?”

瞥一眼他那被交叠的衣襟压得泛红的喉结,宁朝阳食指动了动。

她认真地摇头:“我怎么舍得让你一起生病呢。”

江亦川颔首,心里微微愉悦。

被她戏弄这么多回,自己总算能扳回一城了。

正想着,面前这人就突然坐起了身。

“嗯?”他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眼眸深深地望着他,宁朝阳勾唇:“不是怕生病么?我去给你盛一碗药,喝了再与我共枕,就不会生病了。”

江亦川:“……”

江亦川:???

还真铁了心要共枕?

假装出来的镇定裂开一丝缝隙,接着就整个溃散开去。江亦川咬牙拦住她,绯红的耳根在月光之下无处可藏。

“不是喝药的问题!”他恨恨道,“你来真的?”

宁朝阳忍着笑故作不ᴶˢᴳᴮᴮ解:“与你说的话,还能是假的?”

“可你是个姑娘家。”他急了,“姑娘家哪能——”

“江大夫。”她扬眉,“这可是大盛,姑娘家怎么了?”

江亦川一噎,手指收拢,清澈的眼眸无措地四处躲避,喉结在交叠的衣襟间一滚,慌慌张张地又滑回原处。

宁朝阳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来奇怪,平日里没少见口是心非装腔作势之人,面对他们,朝阳只觉得不耐烦。可江大夫如是这般,她却觉得万分有趣。

脸红得有趣,懊恼得有趣,就连生气时蹙起的眉心,也比旁人有趣得多。

她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有趣的小大夫被她看得受不住,扭头就跑出了屋子,雪白的袍角一扬,飞快地没在了木门后头,身上的药香落在空气里,盈盈绕绕地拂过她的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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