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藏骄(80)
“乔绾!”景阑脸色难看地打断了她。
乔绾想到这人曾在青云山一剑一个山贼的画面,又见他阴沉的神色,想了想后退两步。
景阑看着她的动作,默了片刻,气笑了:“长乐公主这是作甚?”
乔绾谨慎地看着他:“谁知你会不会再对我动手。”
“我何时……”景阑下意识地反驳,旋即想到二人在毓秀阁那次交手,抿了抿唇,“我若真想和你动手,便不会让你还有机会好端端地站在我跟前气我。”
乔绾心知他说得对,再没继续纠缠,只抬了抬下巴看着他:“喂,父皇找你做什么?”
景阑看着她微白的小脸,偏偏做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头上白玉珠步摇雀跃地晃动着,鬼使神差地老实应了:“春耕日护送你去京郊。”
“还有呢?”乔绾又问。
景阑顿了下,眼神有些飘忽,反问道:“你觉得呢?”
“说了要给你我二人赐婚一事了?”乔绾问得直白。
景阑闷声道:“你知道还问?”
“你应了?”
景阑刚要应,须臾眉头紧皱,狐疑地看着她:“你究竟想问什么?”
乔绾沉吟片刻:“你该应下。”
景阑一愣,只觉得胸口有些热胀:“为何?”
乔绾笑:“因为父皇只会为你我二人指婚啊。”
她耸耸肩:“我知道你心中有三皇姐,可你和她注定不可能,便只有我了。你若是应了,我还能对你爱慕三皇姐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我保证,这起婚约维系不了太久,你若不应,抗旨不说……”
“乔、绾,”景阑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越来越阴沉,终难以忍耐,一字一顿地打断了她,“你特意留在此处,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
乔绾本能地颔首,却在看见景阑极为难看的脸色时迟疑了下。
景阑自是知晓乔绾的意思,怒极反笑:“长乐公主放心,我本就没想过应下赐婚一事。”
说完大步流星地朝牵马小厮处走去,高束的马尾剧烈晃动,显然气得不轻。
乔绾皱紧秀眉,不悦地盯着他的背影。
她还没和他生气,他反倒气起来了。
低哼一声,乔绾重新坐上马车,轻轻吐出一口气,肺腑的闷热散去了许多。
她怔了怔,许久将手中的藕粉色绢帕展开,看着那个漂亮秀婉的“霓”字。
和她绣的那个歪歪扭扭的“绾”截然不同。
乔绾自嘲一笑,连字都这样好看,难怪惹人喜欢呢。
若是她,她也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吧。
转念又想到景阑离开时的模样,春耕节想必她自己去便行了。
左右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的,本就无需人陪。
她一个人也很好。
乐得自在。
马车徐徐前行,不过片刻公主府已近在眼前。
乔绾正准备下车,便听见外面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紧接着马夫急匆匆地勒紧了缰绳:“吁——”
饶是如此,马车还是重重摇晃了下。
乔绾愠恼地拧眉,推开车门便要质问何人竟敢惊扰自己,却在看清外面的人时微讶。
景阑脸色难看地驾马停在前方,身上艳绯色的袍服甚是张扬,没头没尾地扔下一句:“初二巳时。”
乔绾困惑,不耐:“什么?”
景阑静了一瞬,自牙缝中挤出一句:“休要再迟到,小爷最不喜等人。”
语毕不等回应,便已扬鞭驾马而去。
乔绾皱着眉道了句“莫名其妙”便要下车,却在落地瞬间想到了什么。
他说的莫不是春耕出游一事?
*
高邮城郊,一处幄帐内。
慕迟坐在案几后,看着这几日陵京传来的书信。
烛火摇曳,晕黄色的光芒若明若暗地映着他的眉眼,衬出几分妖鬼的惊艳。
然而片刻后,慕迟便烦躁地将书信扔到桌上,浑身涌起一股股难以克制的寒意。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精致袖珍的玉瓷瓶上。
玉瓷瓶有三个,慕迟默了一会儿,拿过其中一个,嗅着淡淡的清香。
白玉膏的香气。
慕迟顿歇几息,恍惚中,似乎感觉到温热的指尖沿着自己的伤痕涂抹着。
那只手仿佛永远都不会冷。
永远炙热。
像一根翎羽,轻易惹得这具死尸一样的躯体生出丝丝缕缕的酥麻。
慕迟攥了攥拳,以食指中指蘸了些许药膏,涂抹在手臂上的伤疤处。
冰冷的指尖和同样冰冷的肌肤相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感觉。
没有那股酥麻,反而心口处像是陡然塌陷出一个巨大的缺口,空荡荡的,他却满心茫然地不知该如何填充。
“公子。”幄帐外,司礼的声音悄然传来。
慕迟猛地反应过来,眉头紧锁地将瓷瓶扔到一旁,拿过绢帕嫌厌地擦拭着指尖黏腻的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