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藏骄(113)
春宴之上无尊卑之分,各娘子郎君都可骑马射箭,尽情游乐。
往年公主最是喜欢这样快乐的日子,她也总是最夺目的那个。
可今年……倚翠想到今年的变化,不免担忧。
乔绾心思一动,继而想到之前还守在府门口的侍卫,今日便守在了院门口,没忍住又骂了一句:“混蛋!”
*
慕迟回到慕府时,天色已经暗了。
司礼只看见自家公子洗了冷水浴后便去了书房。
而后,一整夜未曾出来。
司礼子时斗胆送了些夜宵进去,便只看见公子正孤身坐在一片漆黑之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浑身尽是死气沉沉,不像在人间。
第二日,司礼再去书房时,公子仍坐在原处,夜宵一动未动。
而这一待,公子便待了三日两夜。
司礼能猜到定是和长乐公主有关,可此刻自己若对公子提及,只怕会殃及池鱼。
刚巧有此时有下属来报:“花阁已经查封了,司总管可要再过目一遍?”
司礼默了默,点头同意下来。
书房中。
慕迟仍静坐在书案后,神色无波无澜。
即便两日未曾阖眼,除了脸色苍白、肢体冰冷外,他仍没有任何异样。
司礼曾说,寻常人一夜不眠便会头晕脑痛,浑身无力。
可他即便连彻夜不眠后的头痛都觉察不到。
怪物。
他也太久没主动回忆那些过往了。
像……阿猫阿狗畜生一样,被锁在地牢里的过往。
曾经,说得再含蓄的人,都死得尸骨无存。
可偏偏乔绾,明明想掐死她的,却屡次下不了手。
“公子,文相求见。”约莫傍晚时分,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慕迟的眸终于动了动,抬头看着文逊拿着一封折子走了进来。
“慕公子,”文逊将手中的折子递给慕迟,折子中还夹杂了一封书信,“大齐来了信使,说是感念昭阳公主一片孝心,对姻亲推迟一事甚是理解,待到五月定派人备重礼,亲自前来相迎昭阳公主。”
慕迟仍一动未动,对文逊的话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文逊顿了下,又道:“齐国太子此举,明为宽抚,实则是对黎国推迟昭阳公主婚期一事极为不满,五月只怕是最后期限了,”文逊道,“慕公子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慕迟依旧未曾言语,只低眸看着手边的书信,信上的字迹都与他的格外相像,只是虚浮无力。
李慕玄的字。
看来,他真的想快些迎娶所谓的天命之人。
他也真的想要得天下。
乔青霓。
“慕公子,昭阳公主也在等您的答复……”文逊见他不做声,小声提醒。
慕迟捏着书信的手顿了一顿,沉沉应道:“知了。”
文逊停了几息,最终转身离开。
偌大的书房再次只剩下慕迟一人。
慕迟仍看着书信上的字迹,良久讽笑一声。
他曾计划了数年时间,马上就要达成了。
可下瞬,慕迟的神色微凝,心底蓦地涌现一股不可名状的惫倦。
明明以往只是想到那些过往,想到李慕玄,便难以克制杀意与恨意。
司礼进来时,正看见慕迟的眼底浮现着浅淡的茫然,他顿了顿,躬身道:“公子。”
慕迟回神,淡淡地应了一声。
“花阁已经查封了,属下顺势查了查前几日的事,”司礼边说边看着慕迟的脸色,“合欢香是花阁内常年备着的香料,只是给客人助兴用的,不会令人失去神志。”
助兴用的。
慕迟的脸色一沉。
司礼忙又道:“那日的阴阳散则是那名小倌妄图攀上高枝脱离花阁,私自用给长乐公主的,长乐公主亦不知情。”
慕迟凝眉。
她不是为了寻欢作乐才饮下的那些茶?
司礼见慕迟的神情有松动,继续道:“属下还问过花阁的老鸨,老鸨说,长乐公主初进花阁时,说要找个样貌精致,姿容出众,温柔听话且会弹琴……的小倌,”司礼默了几息,低咳一声,“……只是不知为何,说到弹琴长乐公主便停了话头,直接去了厢房,比进门时低落了不少。”
慕迟听着司礼的话,怔了怔,良久道:“她这是何意?”
司礼看了眼自家公子,总觉得他明白过来了,不知为何还要反问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委婉道:“长乐公主和公子初遇,便是在这般风月场中,那时公子……”
没说的是,他总觉得长乐公主是照着公子的模样找的那小倌。
慕迟抬眸,冷飕飕地打断了司礼。
司礼忙垂首:“公子恕罪。”
慕迟沉寂了半晌,只“嗯”了一声,挥挥手便令司礼下去。
司礼领命,走出书房时又想到什么:“对了公子,前日那个叫倚翠的侍女曾问,后日春宴可否先撤了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