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知情不自禁涌出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去,被他一一吻尽。
心中是悲伤吗
是,但也不全是了。
她依然是没有姓名,飘荡在天地间的孤魂野鬼,可是碰见了另一个没有归处的灵魂,似乎也就不再孤单了。
马车压过厚厚的积雪而行,圣子宫的人跋涉在大雪之中,簌簌的脚步声在风中此起彼伏。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谢兰胥扶着荔知下了马车,一座覆盖着大雪,庄严巍峨的神宫出现在众人眼前。
圣子宫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金灿灿地挂在宫门前。
进了圣子宫后,为首之人取下了帷帽,其他的圣子宫成员也接连取下帽子。
“初次见面,还未向小姐自我介绍。”为首的中年男子仙风道骨,言笑晏晏对荔知说,“在下名叫毛澄,是圣子宫的现任宫主。”
荔知向他行了一礼。
看情况,谢兰胥在鸣月塔时便和圣子宫的人接上了头。
说不定他从一开始便打得来鸣月塔的主意。
怪不得,当初在流放路上明明有机会逃走,他却坚持不走。
现在看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毛澄将二人引入仙宫大殿,设宴款待。秦讷也在一旁作陪。
“那地宫竟如此凶险,十名绿林好汉竟无一人生还。”毛澄感叹道,“殿下能够全身而退,一定是崔朝万千英灵的庇佑!”
“无他,秦讷忠心护卫的结果。”谢兰胥说。
秦讷强颜欢笑,有苦说不出。
荔知同处一室旁听,渐渐也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秦讷本就是圣子宫的人,从一开始就被派来与谢兰胥接头。只是圣子宫似乎别有用心,秦讷也并非一心为谢兰胥。
所以才有了地宫中的那一幕。
“殿下和小姐此番定然累了,仙宫有好酒好菜,千万不要拘束!”毛澄爽朗笑道。
仙子打扮的侍女手持食盘,鱼贯而入。
不一会,荔知和谢兰胥面前的食桌上就摆满了琼浆玉液和佳肴美果。
“光有美酒美食怎么够呢,”毛澄拍了拍手,大笑道,“为我们尊贵的客人献上一曲!”
一名头戴帷帽的少年抱着筝走了进来。
他在殿中坐下,取下帷帽,露出一张不辨雌雄的脸,随后拨动琴弦,弹出嘹亮的清音。
“这是我们圣子宫的圣子,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是我收留了他。山下百姓只知他亦男亦女,如观音一般。却不知他的筝声宛转悠扬,绕梁三日不止。”
荔知品出些别样的味儿来了。
这是在给谢兰胥下马威
他之随口一言,乞丐也能变圣子,又随口一言,圣子依然要像妓子一般上台弹唱。
这就像在说,圣子看上去高高在上,但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直到酒宴结束,谢兰胥和荔知被分别送往厢房,毛澄只字未提复国一事。
崔朝换代几十年,免不了人心变化。
无论毛澄一开始是什么心态主持这圣子宫,独揽大权久了,难免生出别的心思。
只不过——
他还不清楚谢兰胥是怎样的人,想捏住他做傀儡,这也太过天真了。
虽说毛澄提供了两间厢房,但没一会,谢兰胥就蹭到了荔知的厢房里。
“觉得怎么样”谢兰胥说。
“别有用心。”荔知说。
“还算聪明。”谢兰胥说,“以防万一,今夜我就在这里睡了。”
谢兰胥脱下外衣上床,荔知吹熄了灯笼。
躺上床后,谢兰胥抱住她磨蹭,几次索吻。他靠在荔知的肩膀上,好一会没有动弹,荔知侧头望去,发现他已经悄然睡着了。
谢兰胥的睡颜纯真如孩童,只是被子里仍然坚硬的短棍紧紧贴着荔知,倒让她越发清醒了。
荔知转了个身,背对谢兰胥,刚喘了一口自由的空气,便被搭在身上的手又一次搂紧了。
适当的温暖和狭窄有助于睡意滋生。
不知不觉,荔知就这么被谢兰胥抱在怀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整个白天,荔知都没怎么见到谢兰胥。
一大清早,毛澄就派人叫走了谢兰胥,说是要事商谈——让人上门拜访,不是下属叫上司的态度。毛澄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人尽皆知。不过是仗着有圣子宫这一派势力,想要多从谢兰胥手里分割利益罢了。
荔知同样受到软禁,虽说没有明说,但却被限制靠近宫门。
谢兰胥何等人也,荔知丝毫不担心。
谢兰胥不在,她就悠闲地踱步在圣子宫中,四处考察。丝毫没有被软禁的感觉。
到了傍晚时分,荔知去问圣子宫的管事人员,得知密谈还在继续。
她想要见谢兰胥一面,却遭到百般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