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发冠吗”谢兰胥幽幽道。
那你还要什么……
荔知吞下蛄蛹到喉咙口的反问,笑道:“从上到下都有!”
“好。”谢兰胥在荔宅大门前停下脚步。
他招了招手,停在对面的马车夫立即跳下马车,从车厢里搬出一个个沉重的木箱,吃力地搬进荔宅大门。
谢兰胥当着她的面,接连打开了所有木箱。
璀璨的金光一时蒙蔽了荔知的眼睛。
“这些是什么”
“万俟传敏的私藏,还有回京后皇帝给的赏赐。”谢兰胥说。
荔知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装满财宝的木箱在门前堆成了小山。
“还有这个。”
谢兰胥从怀中掏出银票、房契……几乎所有荔知能想到的纸质财产。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叠成一沓,都放进了荔知手中。
“阿鲤这是在做什么”荔知呆呆道。
“买从上到下的所有。”谢兰胥认真道。
“可是用不了这么多……”
“用不了你就留着。”
谢兰胥顿了顿,抬眼望向一边,荔知只看得清他上扬的下巴尖。
“……你记住,”他说,“我不会负你,你也不可负我。”
第78章
翌日下朝, 谢兰胥刚走出大殿就遇上了谢敬檀。
“敬王这是”
“向母妃请早安,这便要出宫了。”谢敬檀笑道。
两人互相揖了揖手,一副你不知我的打算,我也不知你知我的打算的样子, 和和气气地并肩往春雨门走去。
“之前本王提议的事, 郡王想得怎么样了”谢敬檀神色若常,像是在闲拉家常。
“正要找机会答复敬王。”谢兰胥说, “朝秦暮楚非我风格, 敬王的好意, 我只能心领了。”
谢兰胥的回答大出谢敬檀意料。
他难以置信道:“难道你不想查出是谁在背后诬陷太子谋逆吗”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我不想再去掀起风雨。这对国家, 对社稷无益。”谢兰胥说。
谢敬檀像看怪物那样看着他。
“那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就不想为他洗清冤屈吗”
“敬王慎言。”谢兰胥说, “我相信皇上明察秋毫,不会冤枉栋梁。”
“你——真是狗咬吕洞宾!既如此, 我也不必多费唇舌了,今后就各凭本事吧!”
谢敬檀冷着面孔,拂袖而去。
谢兰胥像无事发生那样,平静地走向官署方向。
宫中很难保有秘密, 特别是皇帝关注的人身上的秘密。
大殿外发生的一幕很快就被宫中的耳目传到御花园中。皇帝正坐在千鲤池前垂钓, 四周放着热气腾腾的炭火,两名宫女一左一右正在小心按摩。
化身左右手拿着鱼竿的是皇帝的心腹太监高善, 他一动不动站在池塘边, 握钓竿的手纹丝不动, 很符合那身石雕一般冷冰冰没有生命的气质。
一名内侍趋步上前, 躬身在皇帝身旁小声禀告了什么。
皇帝闻言,有些惊讶地笑了,高善则面无表情,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这鲤鱼钓不起来呀。”谢慎从说。
“皇上说的是。”高善答话,身子弓得更低,“这冬天的鲤鱼啊,聪明得紧,轻易不上钩。”
“你说……”谢慎从望着平静无波的池面,喃喃道,“他是真的心无怨恨,还是装作释然想让朕放松警惕呢”
高善意味深长道:“装也装不了一辈子,是假的迟早会露馅。”
“至高者,孤。”谢慎从叹息道,“他们不坐到这个位子上,是不会明白朕的苦衷的。虎毒不食子啊,朕又何尝愿意人至中年,痛失长子呢”
高善识趣地保持沉默。
“朕内心其实有些庆幸……庆幸琅琊郡王没有咬住朕的鱼钩。”谢慎从说,“若不是最坏的情况,朕还是想给老大留一条血脉。”
“皇上现在可以放心让琅琊郡王辅佐凤王了”高善问。
“说放心,谈不上。”谢慎从摇了摇头,“他太聪明了,凤王不如他。朕健在的时候还好,就怕朕一走,凤王压不住场子。”
“皇上还年轻呢,还有大把时间教导凤王。”高善恭敬道。
谢慎从虽然谦虚自己长出了白发,但还是不免沾沾自喜。
历代的皇帝,有谁像他一样五十七了才长出白发呢
他和自己的儿子站在一起,不知情的还会以为是两兄弟呢。
“罢了,这鱼钓不上来,暂且随他去吧。”谢慎从起身道,“高善,随朕去绛雪宫看看鹿美人。”
“喏。”高善低头应是。
鱼钩从池中飞出,留下波澜层层。
池水经过一夜沉淀,结出一层薄冰。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寒冰越结越厚。
偶尔可见冰层下一闪而过的鲜艳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