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宏一屁股坐下去,由衷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独孤不求已经陪在了太子身边。
太子才和梁王谈完儿女婚事,正是感叹的时候,很需要一个自己人陪他说话。
“正之啊,这桩婚事,你觉着可好?”
圣人想要武李两家永世修好,是以,他要把最爱的女儿嫁给梁王之子。
只是想起前尘旧事,难免许多感慨,又有些惴惴不安。
独孤不求半垂着头,唇角带笑,不紧不慢地用银茶碾把烤炙好的茶叶碾成细末。
“当然好了,梁王府真心求娶,圣人乐见,男才女貌,相得益彰,是好姻缘。”
太子沉默片刻,一笑:“也是,儿孙自有儿孙福,都到这一步了,顺其自然就好。”
貌美的宫人往茶釜中注入清泉,瞧着水面冒出鱼眼样气泡,便笑道:“独孤长史,是您来煎茶,还是婢子煎茶?”
太子心情好,挪过去:“让孤来。”
揭开盐台往水中加了一匙盐,又加入橘皮和桂皮。
独孤不求笑眯眯地看着,就等着喝茶汤了。
等到茶汤煎好,太子先给他分了一碗,说道:“说来,你救了孤两次,却从未向孤提出过任何要求。”
独孤不求笑眯眯地听着,慢慢品尝着碗里的茶汤。
太子就喜欢他这种闲适又不傲慢的自然模样,不免赞道:“美哉!湘帘半卷,美人静坐,碧天云舒,黄叶渐落,如诗如画啊。”
独孤不求微微颔首:“殿下谬赞。”
太子笑道:“这次本来想给一个更高的职位,只是你太过年轻,不好服众,是以只升了半级,委屈你了。”
独孤不求放下茶碗,诚恳地道:“下官不觉着委屈,若非是遇到殿下,下官尚且不知在哪里呢。是殿下救了下官。”
他的过去,太子统统知晓,不免感叹一句:“为难你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提一提。”
独孤不求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他郑重其事地整理好袍服冠带,对着太子端端正正地行了大礼。
“殿下,下官想要请赐下一门姻缘。”
太子出乎意料,却又有几分明了:“你看中了谁家的千金啊?说来听听。”
“是京兆杜氏之女,其父早年也曾做过官,可惜早亡……”
独孤不求把杜清檀的情况说了,深深拜倒:“不知下官是否有此福气,能得殿下为媒。”
太子越发意外,抚掌笑道:“我还以为……”
话未说完,独孤不求却知道是什么意思。
太子大概以为,他会求娶一位实权官员之女吧,毕竟独孤家如今日渐衰微,很是需要助力。
“正之啊,你很好。”太子扶起独孤不求,看向他的眼神可以说是温柔和欣慰。
“念旧,有良心,不为富贵所移。我答应你了。”
太子没有自称“孤”,而是两次用了“我”,还和之前他没有做太子的时候一样,亲切自在。
独孤不求很高兴,漂亮的眼里满是喜悦:“只是她如今尚在太医署中……”
太子捋着胡须道:“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做十全大补汤的杜清檀,你是想要孤把她弄出来吗?”
独孤不求瞬间动了心。
如果能够不让杜清檀入宫,那自是极好的,他就不用苦苦等候不知多少年了。
但是,想到杜清檀的性子,他还是摇了头。
“殿下纯孝,下官不敢为难殿下。”
太子很是欣慰,温和地拍着他的肩道:“你很好,事事都为我考虑得很周详。
食医选拔之事走到这一步,突然就把人带走,确实不太妥当。
不过,你一心为孤,孤又怎么忍心让你二人长久分离?先定亲,其余事情稍后再议。”
“多谢殿下厚恩。”独孤不求羞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那什么……下官有些着急,她太过出色了……”
“哈哈哈哈……”太子大笑不止,欢快的笑声传出去老远。
太子妃听到了,笑着走过来道:“殿下为何如此高兴?”
太子指着独孤不求笑道:“我在笑正之呢。年轻人,不知掩盖情意,就怕看上的淑女被别家抢走了。”
太子妃也很感兴趣:“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们姿仪如此壮美的独孤长史啊?”
独孤不求羞涩地又描述了一遍。
太子妃就道:“这好办啊,不一定非得入宫做女官嘛,让她在太医署任个职,日常可以进出宫闱,其他时候可以回家,不就行了?”
独孤不求肯定求之不得,却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好办,或许可能只是太子妃画的大饼、收买人心而已。
却也不多说,认真谢过就是了。
待到彩霞满天,他方缓步走出东宫,步伐轻快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