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49)
王伯已经将祭品、供桌都摆好了,院子里还有一只硕大的铜炉,正在冒着缕缕香烟。
永嘉停在祠堂门槛前,想起之前不过碰了一下萧启琮的匕首,手腕都险些被捏断,还有他之后用帕子擦拭干净才肯重新收回腰间。
萧启琮对她嫌恶至此,倘若她今日进了这祠堂,岂不是自己找罪受?
思及此,永嘉往后退了几步,而后拎起衣裙转身跑了:“我真不能进去,侯爷会生气的。”
“哎,夫人!”王伯想去追,可眼看时辰就到了,只能让麝烟跟上,自己先去祭祖了。
他在心里道:“侯爷,夫人,小公子把喜欢的姑娘带回家了,只是小夫人有些害羞,二位千万莫怪罪。”
永嘉是故意跑的,她根据记忆跑进一条偏僻的小道,又往方才猜测的地方跑去。
跑到一座荒败的院落前停下,石林中的溪流是从地下而来,这里地势高,倘若有地下水,或许就是从这里引过去的。
她假装自己只是误入,好奇地走向院门,只见那上面落了道锁。
铁锁上锈迹斑斑,还覆着一层灰,像是许久都没人碰过一样。可当她仔细看去时,发现锁芯里很干净,显然近期是有人开过锁的。
永嘉还想仔细观察,却突然听到麝烟在身后叫她:“公主,快回来!”
永嘉转过身,见麝烟站在约摸五十步远的地方,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无法再靠近一样。
永嘉不明所以地走向她:“这院落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麝烟掩盖住眸子里的慌乱,将她拉过去,似乎才放下心来,“公主发髻跑乱了,奴婢送您回去重新梳妆。”
永嘉点点头,由着她扶自己回去。
北大营不知出了何事,萧启琮直到晚饭后才回来。
永嘉正坐在软塌上看书,听到开门声后不由得捏紧了纸页,低着头不敢去看,生怕让萧启琮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可萧启琮还是径直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而后把一个纸包放在她膝头摊开的书卷上:“饴糖,今日是小年。”
这是小孩子过年吃的零嘴,萧启琮回来时不知怎么想的,看到了就想买一包带回来给她。
永嘉觉得说不出的怪异感,但被他注视着,也只能打开糖纸,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甜味在口中晕染开来,她却像是失去了味觉一样。
萧启琮起身去换衣服:“今日王伯让你代我去祠堂祭祖……”
永嘉听他起了个话头,连忙解释道:“我没进去。”
萧启琮停顿片刻,声音才从屏风后传来:“为何不去?”
永嘉差点以为自己是误听,难道萧启琮不是应该大发雷霆,嫌弃她弄脏了自家祠堂吗?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萧启琮已经从屏风后出来,对她伸出了手。
永嘉将手放上去,就被他紧紧握住,而后被带着出了院子。
大概因为今日是小年,王伯让人在侯府点了许多灯,却又因为人太少,站在这灯火阑珊中只有一种落寞感。
永嘉抬头看向萧启琮,大抵也只有他这样心有玄铁的人,才能适应这样的居住环境吧。
正想着时,萧启琮突然转过头看向她:“在看什么?”
永嘉有些慌乱地收回目光,随口胡说了一句:“没什么,你好高啊。”
相比之下,自己才到他胸口。
萧启琮将她的手攥紧了些:“你今日跑去哪了?”
永嘉心口紧了紧:“一个没人住的院子,麝烟似乎很紧张,那里面有什么吗?”
萧启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下次不要一个人乱跑。”
永嘉应了一声,抬起头看时,只见两人已经踱步到了祠堂。
祠堂的门开着,里面还亮着灯,依稀能看到摆放整齐的一桌子牌位,一种肃穆感油然而生。
永嘉停下脚步:“侯爷要进去祭拜吗?我在此处等着。”
萧启琮却直接将她拉了进去:“你不愿进来,是不想和我有牵扯吗?”
永嘉能听出他话音里的不悦,便闭了嘴,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祠堂里摆了两个蒲团,萧启琮在其中一个跪下,正对着先父先母的牌位。
永嘉觉得自己站着是对逝者的不敬,于是拿起三根香柱点燃,站在蒲团后对着这些牌位拜了三拜,而后插进香炉里,退到一旁站着。
萧启琮想:“是了,她贵为公主,金枝玉叶,除了自己的生身父母何须向旁人跪拜。就连宣德帝和文后,她不也从来都没跪拜过吗?”
“甚至于……公主下嫁,也只有公婆跪拜的道理。”
萧启琮不想在父母牌位前生事,只是拜了三拜,在心中道:“爹,娘,对不起,我还是喜欢她。你们若生气,我便只能下去之后再向你们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