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10)
一直到了夤夜,众人都抱着美人三三两两离开之时,萧启琮还未能从那心魔中走出来。
女子依旧坐在他身旁,只是不敢言语,只摆出一副任尔采撷的娇媚样。
可萧启琮只觉她矫揉造作,并一次次不受控制地想起永嘉,那才是真正的天生尤物,仅仅是静坐着,那清澈的眸子也让人想起媚眼如丝这个词。
在烈酒的不断刺激下,萧启琮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擅闯皇宫。
就这样,他在夜色中翻了墙,悄无声息地来到这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却绕过富丽堂皇的宫殿,独独来到荒凉残败的北三所。
萧启琮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推开门后就看到了永嘉屋里的那些摆设——华丽、精致,摆放在这几乎风一吹就倒的屋舍里,只能让人想起一个词——不相宜。
在永嘉开口惊呼之前,他迅速关上房间,三两步就从门口来到床榻边,用手捂住了永嘉的嘴。
温软的唇瓣蹭在手心上,萧启琮一阵心猿意马。好在一阵秋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把他吹得清醒了些。
萧启琮低声道:“不许声张。”
永嘉点点头。
萧启琮松开手,她就立刻卷起被褥裹在身上,同时惊恐地往后退了退。她揪着被角,紧张地看着这个喝了酒的男人。
萧启琮屈膝坐下:“我的话你全然当成了耳旁风啊。”
永嘉没有回答,文茂的眼神让她不舒服,眼前这个人却比文茂残暴一百倍。
她不知道文茂的企图,但至少,那人不会用人骨做成的扳指。
萧启琮轻笑一声:“你知道历来亡国公主的下场吗?”
永嘉摇了摇头。
萧启琮施施然道:“下场最好的,被纳入后宫,在敌国君王身下承欢。又或者被赐给某位有功的大臣做妾,妾室是什么地位,大宅院里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永嘉公主这么金尊玉贵的人应当不知晓。”
“而下场最不好的,是被充为官/妓,千人骑万人跨。像你这般姿色的,想来被调/教个三五年,也能争一争花魁之位。”
永嘉被吓得脸色惨白,咬着下唇不敢说话,这个男人总能用三言两语勾起她心底的恐惧。
萧启琮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从早朝时就一直压抑的心情畅快起来:“还有那文茂,你知道他玩死过多少人吗?他每每出现都是簇拥而来,你知道那群纨绔每日聚在一处钻研什么吗?”
永嘉不错神地看着他,连呼吸都是紧张的,她贫瘠的想象力猜不出是什么,却也本能地害怕起来。
萧启琮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告诉她:“文茂喜欢玩,尤其喜欢一群人玩。就说今年年初,他看上了红袖招的新晋花魁,带着十几名纨绔在房间里玩了三天三夜。据说那花魁惨叫声不止,等到被抬出来时,浑身没有一处好地方,下面更是直接撕裂,直到死去都在血流不止。”
“没有官府管他们吗?”永嘉身子轻微颤抖起来,她终于明白文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极度的恐惧涌上心头,比腕骨被折断猛烈百倍。
萧启琮简直要被她的愚蠢气笑:“官府从来都是给有权势者开的。”
永嘉感到一种绝望。
萧启琮轻哼一声:“你连他是人是禽兽都不知晓,还敢去勾引他,现在倒知道怕了?”
“……我没有勾引他,”永嘉握住萧启琮粗砺的手,那铁钳一般的手臂竟给她带来一种安全感,她有些慌张地问:“我该怎么办?”
酥软微凉的手覆在手背上,萧启琮神色微凝,肺腑间的酒气好似在翻滚。
他打掉那只手,冷声道:“与我何干。”
永嘉习惯性依赖别人,一时心情激荡竟忘了眼前的是什么人,她收回手:“确实与你无关。”
萧启琮见到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狂躁就搅着酒气翻涌而起,他讨厌这个柔软怯懦的女人,多待哪怕一刻都会让他忍不住想要撕碎她。
萧启琮大步离开,直留下敞开着的门扉,冷风正源源不断地涌进来。
永嘉打了个寒噤,而后起身将门关上了。
萧启琮在清冷漆黑的街道上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记忆中的武陵侯府。
武陵侯去世后,这里就被收回,荒废了数年,而后被宣德帝赐给了新科状元,更名为谢府。
他匮乏的记忆里只有坐在父亲肩头,伸手去够母亲的场景。母亲笑得很开心,父亲则偷偷拉起了她的手。
萧启琮时常会怀疑,这不过是他的一场梦,其实从未真实存在过。
自十一岁那年之后,这些温情和愉悦便与他无关了,他孑然一身,无家无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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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心中惶惶不安,等到再抬头时已经天亮了,她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