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娇(27)
“我若是你,就不会因为一念之差手下留情。”
沈贻沉默着,任凭傅绥之的话语将他心口扎得鲜血淋漓。事已至此,他除了自戕谢罪,也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十几年的过错。
傅绥之却驳回了他的提议:“你自戕,留着女儿被世人指摘么?”
“臣任凭陛下处置,只要能绕过公主,怎么样都行。”
“滚出去。”
方瑞在门口微微一悚,转了转眼珠,看向张世行。
张世行还是那副板着脸的模样,陛下愠怒与否,他的脸上都不会出现额外的表情。
沈贻走到殿门口,方瑞推开一道门缝。
一缕微光从缝隙中透出,将金砖划分成明暗两半。
“……你未曾去悼念过,你妹妹落葬的位置,相隔几尺,埋着她病逝的女儿的尸骨。”
傅绥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音量不大,却撞击着沈贻的耳膜。
他脑中嗡嗡作响,就像从头泼下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冻彻心扉,不可置信地想要回头多问几句。
张世行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沈大人。”
待殿门再度合上,方瑞斟上新茶,难得没有多嘴劝他去睡一觉。
傅绥之按了按眉心。
一宿没阖眼,他毫无睡意。
他甚少愠怒到要用臣子撒气,只是失去了名正言顺的遮羞布,让他再也无法规避自己逐渐变质的觊觎之心,以至于让某些不齿的念头破土而出。
作者有话说:
快掉马了,激动地搓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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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罗子望送的那只兔子被带回宫后,也摇身一变成了御宠,拨了个专门照顾它的小宫女,每日为兔子打扫笼舍,喂食菜叶和干草。为了应对公主时不时来看它,还要常常为它清洁身体,保证它是只香香软软的兔子。
不过半月有余,金明池边像一团毛球的兔子,现在已经沉甸甸的,温顺地趴在她手上,鼻尖微微抽动,通体雪白,不夹杂一丝杂色。
小女郎抱着兔子,笑靥娇美,秋波流转。
宫女看得有些发怔,公主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赧然地挠了挠头。
“好重呀。”傅知妤抱了会儿,觉得手臂有点酸。
小宫女忙道:“交给奴婢来抱着就行。”
傅知妤没把兔子给它,摸了摸它头顶:“不了,我带它四处逛逛。”说完抱着兔子离去,说是随便逛逛,其实一抬脚就往文华殿的方向去。
她想把兔子给傅绥之看看,偷偷给他个惊喜。
行至文华殿附近,傅知妤远远望见有两三个身着官服的大臣在外面。
她自觉放慢步伐,不去打扰他们聊天。
臣子们似乎是在等着傅绥之传召,彼此熟稔,就在外面聊了起来,有“金明池”“沈修媛”之类的字词顺风落入傅知妤耳中。
听到他们提起自己的母亲,傅知妤轻蹙了下眉,情不自禁向他们靠近,想听听究竟在说什么。
“……京中多事,罗大人上书求尚公主之后,他家独子出门就摔断腿。”
“伯爵府家的三郎也……”
他们连连摇头,叹息道:“要我说,那公主就不该接回来。”
“是先帝的旨意……”
“先帝就是被那毒妇迷住了眼睛!”其中一人生气,“当年钦天监说她是祸水之兆,留在禁内必定影响国之气运,方才将她送出宫修行。以我所见,祸水的女儿必然也是祸水。”
他说得每件都能和沈修媛对上,傅知妤紧紧咬着唇,不想听他们这样奚落自己的母亲。
“公主未必是先帝血脉。”另一人话音刚落,他们都沉默了。
半晌,才有人继续道:“天子血脉,不可胡言。”
“那为何弹劾沈贻的折子都被压了下去?”
“陛下从东宫时就颇具才干,威信甚足,捕风捉影的事想必是不愿多谈。”
“可我听说……”那人欲言又止,只是叹息着摇头。
寥寥数语,不亚于晴天霹雳。
傅知妤脑中一片空白,指甲掐入掌心,用疼痛感逼迫自己不至于失控。
抱着兔子的手不自觉用力,刚才还温驯柔顺的兔子被抱得很不舒服,拼命扭动蹬腿挣扎。
傅知妤手腕被踢中,一阵痛楚传来。
趁着她松手的工夫,兔子跳出怀抱,跑了出去。
草叶窸窣声惊动了几个大臣们,他们立即缄口,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只看见小女郎的背影,披帛随着跑动飘荡。
兔子跑得很快,身形灵巧,几下没入草丛之中。
傅知妤也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眼前道路都变得氤氲模糊。
眨了眨眼,才发现脸上湿漉漉的,唇边尝到咸咸的味道。
胸口一阵钝痛,她有点喘不上气,慢慢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