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主和侍卫私奔了(175)
李霁臻只觉得头疼。
自从并州出事之后,向大人和卫大人每每来他府上都要争吵。
他知晓向大人中正,先生也说向大人是新科士子里最为刚正之人,可是过刚则折,他太中正了,如今倒听着让人担忧。
向大人是士子,且是个死认圣贤道理的士子,他为君效忠,想要令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可又正因太认那君王,反而陷入如今死局。
李霁臻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听过夫子的分析,他理解向大人心里有苦衷,无法说出来,可以他如今的见识城府,却又不知该如何宽慰。
他本是想让卫大人宽慰一下的,可谁知连一向仁和的卫大人都有些受不了了。
如今父皇整日为了并州的事发愁,他身为皇子,本是想替父分忧,却不料自己反而陷入更深的忧虑之中。
李霁臻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想到聪明的长姐,只是他转念又想,长姐如今在代王叔父军中,论理,该是他的对手。
正在李霁臻焦头烂额,不知该怎么调节他最为倚重的两位大人时,一直跟随他身边的小太监龚福忽然跑了进来。
“殿下,不好了殿下!”
“何事如此惊慌?”李霁臻一下站起身,明明还算不得多高,却隐隐有了大人风范。
龚福连忙道:“殿下,代王忽然从并州起兵,圣上将所有可用之人都派了出去,因里头有方小将军,福乐公主殿下如今正要闯宫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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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西岐王来后,李霁娴就被禁足在了承乐宫。
她本心灰意冷,却不想西岐王死,事情忽然又有了转机。
她原以为,终于得见天光,却未想到,昔日敬重的长姐,如今竟在代王军中,与她父皇为敌。
李霁娴没有那么懂那些朝堂政事,可她不傻,在后宫长大,便是猜也能猜到代王叔父想做什么。
她不忍见手足相残,便日日祈祷,谁料这一天这么快,而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父皇明明已经夺了方靖扬的职位,却还要令他出战。
战场刀柄无眼,若方靖扬死了,她之前的努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殿下,你不能出去!”宫门前的小太监颤颤巍巍地拦着,却根本不敢上前一步。
李霁娴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比在自己的脖颈上:“前面的人都不敢用本宫的命赌,你们是打算试试吗?”
宫门紧闭,可李霁娴知道,方靖扬就在外面。
她从未干过如此出格之事,但倘若今日她不见到方靖扬,只怕有些话这辈子都再难说出口了。
长姐从前教她,这世上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倘若想到了,就一定去做,否则时机一过,便徒留后悔。
她一生短暂,却不想让自己后悔。
“方靖扬!”她对着宫门大喊。
那声音回荡在宫城空阔的甬道之上,闻之心惊。
“我知道你在外面!我问了殿前司的裴校尉,我知道你守着这道门!”
“他们不让我出去,可我有句话,一定要亲口对你说!”
门外,方靖扬手执银枪而立,寒甲反射着冷光。
“小将军,要不……给公主殿下开门吧……”跟随他的兵士不忍,大着胆子上前禀报。
方靖扬紧握着手中银枪,厉声喝退他:“如今代王起兵,强敌环伺,你开宫门,万一敌军进攻,可当得起责任!”
那兵士一愣,低下头去,可到底心里不忿:“可公主殿下听着……”
“守好宫门,就是守好你们身后的父母妻儿,可没人说代王不会派暗探入城,从此刻起,所有人戒严,没有方指挥使之令,禁止打开宫门!”
李霁娴听见了他的话,那道厚重的宫门,忽然就如同一道越不过的天堑一般。
她跪在地上,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哭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却偏要用已经沙哑的嗓音,朝着外头喊话。
“方靖扬——你听着!”
“我李霁娴,不是笼中雀、室中花!你今日闭门不见,他日你若战死,我必风光大嫁!你最好活着回来,否则你那石锁,到棺材中也别想打开!”
方靖扬终究垂下视线,抬手覆在胸口之上。
那原本戴在他银枪上的配饰,如今被他取了下来,穿了红绳,贴身挂着。
他是个“蠢笨”武将,怎么都想不通代王和圣上怎么就会是如今刀兵相见的局面,可他生来就是大宁子民,至死也要守卫大宁江山。
他听见宫门另一侧,隐隐传来李霁臻尚显稚嫩的劝告声。
那时他想,他若活一刻,便要守这宫门一刻,倘若宫城必要被代王人马踏平,那铁骑定是从他尸身上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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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六,云阴欲雨。
昔日繁华的永安,如今城门紧闭,与天色呼应,越显一片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