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登天子船(58)
她轻叹了一声,不禁放缓了语气。
这絮絮叨叨的话在秦恪听来半点也不觉得烦闷,目光从她脸上移到两人相叠的手上。
他握的并不紧,但她也没挣扎,而且现下更是没从自己心口上挪动过半分。
“其实,是小生想快些见到验官,怕见不着最后一面,回头心有所绊,黄泉路上走得都不情不愿。”
“净胡说!”这书呆子胡乱说些什么呢,什么最后一面,黄泉路,但这话后面的意思,萧曼却是不敢去想。
隔了半晌,秦恪忽然又开口:“不瞒验官,这病症该是好些年了,每年到了这时候就会发作,痛起来的时候真叫生不如死,瞧过看过不少大夫,都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心疾,恐怕活不长。”
他忽然 * 间一反常态,竟然同她说起他自己的事情来。
“左不就是个死么,或早或晚都是一捧黄土,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他脸上依旧是带着笑,像是毫不在意其中蕴含的苦痛。
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将自己的命也看得这般轻贱?
萧曼不知道,但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他不说话站在那儿,会有种与这世间格格不入的错觉。
叹了口气,她冲他一笑,转眼又很认真地说道:“只是那些大夫并不知道蛊虫而已,现下找到症结了,自然就好了,再说不是还有我么,不说别的,这些虫……嗯,都挺怕我的。”
秦恪手上一顿,唇角弯挑起来,望向她:“这么说来,小生以后便真的离不得验官了。”
这话已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萧曼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双颊仍是火燎似的一烫,垂着头只作没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着的手开始泛酸,掌心也有了冒汗的趋势。
萧曼觉得是得想想法子了,总不能自己真这样将手一直贴在他心口上吧。
“你说每年这时候都会疼得很厉害么?”她在脑际里忽然抓住了些什么。
“嗯。”秦恪点点头。
她在心里默默记下,这虫虽是书籍上未见过的,但虫都有通性,这个时间怕是它的交尾期,所以会异常烦躁。
“能记得有多少年了么?”
“这倒记不得了,不过算起来似乎有十多年了。”
现下他不过二十来岁,十多年前的话,他应是个孩童,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会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毒手?
萧曼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但这毕竟是他家的隐秘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过问。
“我最近琢磨出一个新法子,可以不用扎针,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若不然先试试,秦,嗯,敬忱兄随我来。”
她一边琢磨着药案,一边领着他出了花厅,从长廊径直去了自己的阁楼,在寝阁旁边的小间里,翻出早晨才刚刚瞧过的药。
用烈酒冲洗过双手之后,她才用小盏舀出些,正准备给他涂抹上的时候,却见他乜眼道:“这药味道是不是太冲人了……”
萧曼顿手愣了下,没料到他居然会在这上头嫌弃,忍不住笑道:“味道是重了些,但没关系,过两日就会散得淡了。”
她嘴上这般说着,但自己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股子味道的确很重不算好闻,熏熏的 * 有些呛人。
有些心虚地又朝秦恪看了一眼,这会子他倒是没再说什么了,只是眼神还有些委屈巴巴的。
想想也是,他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又怎么会受得了这种味道,可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嗯,若不然用棉纱多裹几层,这样也能挡一挡味道。”
思来想去,似乎现下只有这个法子了,毕竟药不能改,少了或多了功效都有影响。
他撇撇嘴,心里头虽然还是不愿意,但看她已经在那儿裁剪棉纱了。
这世间上虚情假意,存心算计的人他见过太多,但这丫头却是不同的。
秦恪睨着她为了自个儿的事,专心倒腾时的样子,先前的那点嫌弃和不愿意,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淡了。
“好,都听验官的。”他眸色微亮,像是已经欣然接受了。
萧曼垂眸抿唇一笑,比着他心口的大小裁了一块棉纱,在上头抹上药,然后像贴膏药一样贴敷在他心口处,随后又前前后后裹了好几层,自觉已经味道已经淡了不少,这才满意地打了结。
但似乎结头处留的棉纱有些多,瞧着不太美观,她想了想又去取了把剪子,把多余的棉纱裁掉。
纤细的手指曲翘着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随着剪刀锋刃的移动徐徐划过,拂出丝丝缕缕的微痒。
这痒丝毫不难忍,反而蹭蹭地挠人。
秦恪垂着眸,目光缓缓从那柔荑般的纤手上移开,落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