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登天子船(36)
这声音虽然微小,此刻听起来却是那般动听悦耳。
她偏过头,就看秦恪胸腹间不住起伏,鼻息也陡然变得急促了。
萧曼有些始料未及,惊诧地站起身,暗想自己现下所用的法子不该出什么差错才对,莫非那蛊虫在里面又生出什么变故来了?
可瞧他胸口处那片斑斑的黑迹已消退了大半,针刺处也不再有血渗 * 出,似乎又不像是情势恶化的样子。
“曼娘?”
或许是她起身时不慎撞到了案几,声响有些大,惊动了在隔壁的秋子钦,说话间,他就已经走了进来。
她不敢耽搁,也来不及解释,近前探秦恪的脉象,虽觉仍稍显无力,但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也不那么杂乱孱弱了。
这多半应该是蛊虫暂时蛰静下来了?
悬着的心半点没落下,她另取了银针刺他几处清关通窍的穴位。
秦恪果然呼吸渐渐缓,没片刻竟慢慢睁开眼来,脸上一片懵然,仿佛魂游天外,不知身在何处。
等看到胸口的针,萧曼和秋子钦也都在旁边时,失焦的眸子登时凛聚起来,面色也随之一变,殊无从前见到她的欢喜。
“验官,我这是已经死了么?”他清淡着嗓子,语声中略带着讥哂,“没想到人死了之后,竟还能瞧见这些……”
萧曼先是一愣,没想到他竟是这般反应,当即忍不住笑问:“解元公,你为何觉得是自己已经死了?”
秦恪朝边上瞟了两眼,一脸认真:“验官这身行头打扮,可不就是验尸的架势么……”
因为她是仵作,验的都是尸,扎的也都是尸。
他这懵懵懂懂又无助的模样,倒是让萧曼心头莫名一软,她挨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瞒解元公,要不是我,你就真的死了。”
第20章 结婚的事都听你的
此刻,她离得那般近,似乎只要他微微侧过脸就可以触碰到。
记忆中的那股浅淡的药香,这会子也没有了,反倒是带一股熟悉的墨香,秦恪莫名生出些许失望来。
那药香是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极是好闻,应该是她独有的方子。
日挪影移,窗外的光不知不觉漫洒进来,暖烘烘的一映,她润白的肌肤融入那片光亮中,竟有些分不清虚实。
秦恪极聪明,很快就想明白了这里头的关节,看起来就是她的药香引动了自己体内的蛊虫。
其实,他幼时就知道自己身上被人放了东西,甚至现下还记得那人的模样。
这些年来活着倒不如死了好,黄土一洒,什么怨恨不平都盖住了,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
可他偏偏就不认这个命,再难都要咬牙活下去。
别人报个仇,可能砍砍杀杀就万事了,但他不行,这法子压根儿就报得不爽快。
报仇么,让对方血溅当场,死于非命都不算快意,得眼见着他得到的一切都付之东流,身不如死,那场面才叫别开生面,精彩绝伦。
虽说他可运筹帷幄,但也需要时间。
身上这蛊虫就恍若催命的阎王,谁也算不准它什么时候就要了自己的命。
“都说滴水之恩涌当泉相报,验官的救命之恩,小生便不知如何相报了……”
秦恪语声缓淡,平平无奇,却好像灌注了所有的力气,把心中所感都融在这短短几句之中,堪堪说完,目光便垂在她还捏着针的手上。
验尸验伤 * 的手,此刻却能救人性命,当初他随口的的一句“与医者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一样功德无量”,竟然在自己身上应了验。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便无以为报。
这话听着简单,可品着品着便叫人自然而然地竟有些放不下了。
萧曼的脸上热得有些厉害,讪讪地瞥开眼,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只是暂时压制住,并未根除……解元公这番话倒是我有些惭愧了。”
但想起那蛊虫的凶险之处,虽然她一个姑娘家有些不好开口,可事关重大,又不得不提。
在心里头反反复复琢磨了好半晌,才又道:“就是……解元公,蛊虫未除之前不宜大婚。”
“哦,这却为什么?”秦恪稍稍侧过头来,眼中满是疑惑。
莫说秦恪,就连一直默不出声的秋子钦,此刻也是难得的一脸惊异。
她刻意避开他的眼神,暗吸了一口气,继续正色道:“这里头牵连复杂,一两句话不好说得清楚,简而言之,下蛊的地方在心脉处,牵连全身各处的血气,现下虽然用药暂时麻痹了蛊虫,但必须凝神静养,清心寡欲,倘若男女婚嫁……嗯,成亲之际……一旦引动了蛊虫,总之是万万不可。”
面对任何诡异、可怖的死状,她连眉头都不会眨一下,可现下这般……任凭她如何装作风轻云淡,但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那要紧的关节处怎么也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