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登天子船(128)
她总觉得这人没句实心的话,所说的,所做的,全都只是为了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的御座。
夜色静沉,风才大了些,丧服的料子不挡寒,凉气激撩在身上一透而过,又裹进袖筒里,肆意地往里钻。
萧曼打了个颤,捋着袖子拢了拢衣袍,收摄心神不再多想那些无谓的事。
可不知是不是思虑过重,萧曼望着那些纸钱,眼前也变得花白一片。
“曼娘,我瞧你脸色不太好,真的不去歇一歇么?”
似乎是秦恪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却又小得听不清楚。
反倒是“呼啦啦”的风 * 声飕飕卷过耳畔,头晕眼花的感觉更重了,忽然腹中一阵翻滚,她脸色一变,踉跄起了身,跑出去两步,扶着廊柱,便垂首弯腰呕了起来。
冷不丁地瞧见这景象,萧用霖和秦恪都愣了一会儿。
就在她撑不住,身子挨着廊柱簌簌地向下滑,渐渐歪倒在地上,耷着脑袋不知是昏是醒的时候,秦恪三步并作两步,抢过去扶住她连声唤着,手也早探过去搭在她腕上,就觉脉象弦而细弱,脾胃虚沉的症状已极是严峻。
臂弯中的人并没真的昏去,迷蒙中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慢慢抬起头来。
秦恪只看得一愣,白日里见时,她还只是精神不济而已,现下这张脸却是苍白如纸,手揽着的腰肢却比先前消瘦了不少。
这些天,她也不让自己靠近,宽大的衣衫遮掩着,他也没瞧出来。
“曼儿,她……”萧用霖也十分忧心女儿。
“萧寺卿莫慌,想是受了寒,胃气上逆,不碍的。”
秦恪温声宽慰着,垂眼看了看地上那滩寡淡的吐物,从身上摸出帕子帮她抹去唇角的残涎,托腰将她扶起来。
“萧寺卿,我想带她去隔间瞧一瞧。”
萧用霖叹了一声,无奈地点点头。
萧曼还在迷迷糊糊间,人就被他打横抱在了身前了,跟着便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药味。
明明是冲鼻难闻的药味,现在却觉得有点好闻,连喉间涌动的烦恶都不那么难忍了。
可能人在病中就是这般奇怪吧……
虽然心中不愿再与他这般亲近,但耐不住手脚虚软发僵,只能由着他抱着自己回了隔间。
那边值守的衙差见状也吓了一跳,忙过去整治好椅凳。
秦恪将她安置好便对左右吩咐道:“萧验官受了些风寒,快去打些热水,再弄点姜汤来。”
衙差应声正要去,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将他们又喊住:“将殓尸房外收拾干净。”
两名衙差当即会意,暗中互望了一眼,瞧萧验官这模样应该是在殓尸房前吐了,确实得收拾干净,若不然惊扰了亡魂就不好了。
当下赶紧应了,便各自去了。
萧曼甚少见他发号施令,这时支应起人来却是干脆利索,不怒自威,活脱脱是另一副模样。
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脾气和样儿?
蓦然回过神,才发觉他已站在面前,屋子里煌煌的灯火映着淡影,铺陈在自己身上,那双重来就让人看不透的眼正凝望过来。
“验官,能否让我瞧一瞧舌相。”
从古到今,女子都是行莫回头,语莫掀唇。
这看舌相岂不是要当面张了口给他瞧?
萧曼闻言一窒,腮边的手不自禁地翘指虚掩,半遮在唇上,一副戒备的样子。
“我……嗯,没什么大不了,坐着歇歇就好,不必这么麻烦了。”
那神 * 情模样一瞧便知是面上的挂碍放不下,再加上刚刚才呕吐过,暗地里许是更存着顾忌,全不知道自己病得厉害。
秦恪索性直截了当道:“方才在萧寺卿面前不便明言,验官这患的是郁症,估摸着怕是也延搁有些日子了,要是再迟几天只怕身子便真要大损了,得赶紧调治才行,不过……你身子太虚,有些药反而不能用,待我仔细瞧一瞧,也好有个底数。”
按理说,这原本就是医家望闻问切之道,又非逾礼之行,凭空哪里来的这许多顾忌?
但是他却是不同的,此刻与他对面相望就已经够尴尬了,更别说真的张开嘴让他瞧了。
“验官,还记得白日里那兄弟两么,现下已经住在小院里了,往后小院也算有了人气儿。”
他忽然又提起了这个,萧曼不知是何意,正疑惑地看向她。
“改明儿你帮着给他们取个名字吧。”
“啊?”
她一愣,不由微微张了嘴,借着案上的灯盏,秦恪一搭眼就望见那贝齿环绕间的舌苔润泽浅淡,色浮白腻,外缘边侧却已泛红,竟比先前脉象所见还要沉滞入理些。
不由眉间一蹙,有怕这丫头发觉太过尴尬,只略略瞧了一眼,便垂着眸,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说道:“问了本名,一个叫大柱一个叫二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