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眉瞧了眼大公主,又不禁看了眼沈夷光。
他生母出身萧氏,他也看重萧家,偏偏萧霁月老是在宫里出事,令他颇觉棘手。
沈夷光现在连气都懒得生,倒是万年在步辇重重叩了一下扶手:“你乱瞧什么?宫里新进了一匹大宛马,是德妃说萧四娘最擅骑射,非要让她上马试试,现在她摔了,德妃正心口疼呢。”
江谈面色微僵,不觉垂了眉眼,她心烦地挥了挥手:“罢了,你去瞧你表妹和你母妃吧,我带潺潺入宫。”
江谈又瞧了眼沈夷光,难得迟疑片刻,想到生母,终是道:“劳烦阿姊了。”
他又转向沈夷光,不容置疑地道:“过几日我去母后宫里看你。”说罢便拂袖而去,看来还是动了气。
万年公主看上去比他还恼,她向沈夷光伸出了手:“上车!”
两人亲表姐妹,沈夷光没什么好避讳的,握住她的手上了鸾辇,蒋媪和谢弥便在车后跟着。
万年自未婚夫过世后,便未成婚,平时大部分时间在公主府快活,时不时进宫陪陪今上和沈皇后,她拉着沈夷光上车,没带她去皇后所居的长乐殿,反是去了自己常居的乐游宫。
宫殿里跪坐着五六个姿容各异的美少年,有的调弄丝竹,有的吟诗唱曲,他们见着万年,忙上来迭声殷勤讨好:“公主回来了?”
“公主辛苦了...”
万年一脸不耐烦地打发他们:“都出去。”她身份高贵,这点无伤大雅的小爱好也无人敢说。
倒是沈夷光讶然道:“你不是答应过姑母,不把人带到宫里吗?仔细言官参你。”
待殿里空荡下来之后,万年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还有心思说我?太子那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给你难堪,今儿听说萧四娘出事,撂下你二话不说就走了,你还要容他作践你倒什么地步?!”
她越说越气,细长食指重重点了点沈夷光脑门。
她早瞧江谈对沈夷光那高高在上的样儿不顺眼了,姐妹俩为此还争过几回,她见沈夷光对江谈一心一意,强自忍着罢了,直到听说回城那日的事儿,她再坐不住了。她也不怕背后道江谈不是,她有这般地位,是靠她父皇母后,靠她自身的政治素养,又不是靠江谈这个太子。
潺潺性子好强,最是在意脸面,太子明知道这些,还是为了那个萧家贱婢,当着城外那么多人的面,把她的脸面往地上踩,眼下长安已经起了风言风语,传到她耳朵里的都不知凡几,潺潺以后该如何做人呢?
沈夷光给她戳的‘嘶’了声,却不好跟她说自己有了退亲的打算,只得叹了口气:“以后不会了。”
就冲着她这几年对太子情深无悔的样儿,万年可半点不信她这话,忽然把话题绕回到那几个美少年身上:“你觉着方才那几个怎么样?他们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不止容貌出众,才学也不差。”
她抬了抬下巴:“我特意给你挑进来的,你选两个带走吧。”
沈夷光跟被雷劈了似的,下巴半天合不拢。
她出身世家,最重礼法不过,这事对她委实出格,想也没想就道:“我不要!”
“我的人,我做主。”万年也是个专断独行的,好意不容人拒绝,直接帮她拍了板:“这其中有个性情和六郎相似,也是个寡言清冷的,明儿我就着人把他送到你府上去。”
她倒不是存心要给自己皇弟戴绿帽,毕竟沈夷光和太子的婚事是圣上下旨,也无退婚之可能,所以她干脆找了个和太子相似的,丢给沈夷光去耍一耍,哪怕只是陪她弹琴下棋呢,也好让她从太子身上移情,这世上太过深情的皇后,可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事听着荒唐,不过在这样大乱初平的朝代,更荒唐的也比比皆是。
万年见她一脸抗拒,只得再退一步:“你看不上我给你的人也罢了,自己挑一个可心的面首也成,我瞧你今天带来的部曲就极好。”这说的是谢弥。
万年阿姊啊,你也太会挑人了点,一挑便挑中了这么个要命的!
可若她再拒绝,万年要么给她四处介绍入幕之宾,要么把那些男宠下了药扔她床上了——别怀疑,她真干得出这种事。
她急的鬓边生汗,忽然脑子里邪光一闪,她干咳了声,故意赧然道:“你也觉得他相貌出众?”
“我又不瞎,何况他那般美貌,瞎子也能看见...”万年一顿,打量沈夷光含羞神色,略略诧异:“难道你和他已经成了?他现在真是你面首?”想想那部曲的容貌,潺潺为色所迷倒也不是不可能。
沈夷光轻轻振袖,抿唇一笑,笑的像一只小狐狸。
她用春秋笔法回答:“弥奴相貌的确极好,不然我也不会把他从奴市上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