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后我成了首辅的朱砂痣(127)
她看着眼前装着安老太太尸体的棺材, 心底突然涌上了些悲怆。
她其实很想把老太太当成自己的母亲, 但是很明显,她那些想要亲近的心思, 都会被两个人之间的隐瞒遮上一层白纱。不伦不类。
然后她死了。
在一旁的陆羲洲坦然点头:“想过。”
说没想过是不可能的。不论是谁, 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哪怕计划不可能失败,但是只要心中有挂牵, 就会有很大的压力。
沈知禾离开京城后, 他的敌人从一个, 变成了两个。
对他身份仍旧有所怀疑的皇帝, 和把他逼到如此窝囊地步的巽安王。还有, 与这二人串联起来的, 政治势力。
本来皇帝今年不该死的。
两年前,巽安王冒充太子给皇帝下毒,皇帝醒过来后,宫中的御医曾说,那次救回来还算迅速,若是好好养,能再活个三五年。
而如今区区两年便死去,已然是陆羲洲给他的极限了。
皇帝老年疑心重,当意识到自己身体每况日下时,就曾怀疑过自己吃的饭是不是被人下了药。然而他找了人来试毒,最终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怀疑到了陆羲洲的头上。这两年陆羲洲与他同一饭桌的次数,简直比上了宫妃。
若是但凡有一次皇帝下毒,他都不可能活到今日。
只是皇帝到死都没有想到,陆羲洲下的不是饭食,而是茶水。
一天只需要一杯。两年就可以掏空一个人的身体底子。
而巽安王向来谨慎多疑,觉察到陆羲洲在对他动手之后,也不再与其虚与委蛇,两个人撕破了脸,都互相想把对方置于死地。
所以,陆羲洲想过很多次,如果真的没斗赢会怎么样。
如果被皇帝毒死,如果被王爷暗杀。哪怕只有一次成功,他的人生都将结束于23岁这年。
但是又不敢深想下去。
太痛苦了。
沈知禾一直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也并不在意他到底后面会说什么。她笑了笑:“日子过成咱们这样,也挺厉害的。”
她顿了顿:“你说,若是当初你没赶过来,我把孙远泓杀死,成功逃脱的概率有多大?被官府杀死的概率又有多大?”
她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懈怠到了极致:“其实不管如何,最后都会难逃一死吧。”
“陆羲洲,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女子抬起了头,在明灭灯光下,目光灼灼,笑意里带着极致的温柔。
这让陆羲洲的眼眶不经意间放大。
瞳孔里倒映着沈知禾看似无害的表情。
—
安柳曾经说过,不要把人生过成遗憾。
沈知禾见安柳的最后一面,其实是三天前。
那个时候陆羲洲还会天天在她房门前站着。于是偶尔沈知禾要去给小院里的花浇水,便会早早地趁着众人都在吃饭的时候,从茶馆离开。
等到了傍晚再回去。
那日她正好从小院给那些花浇完了水,准备买点午饭绕远点走水路四处转转。行到安家附近时,女子一抬头就看见了安柳一人,孤零零在门口的矮凳上坐着,瘦削的身影被笼罩在宽大的衣袍里。
两条空荡荡的裤管,只有如同被暗淡皱皮包裹着的筷子一般的腿在支撑。
安柳喊住了沈知禾:“来我家坐坐吧,我饭做的多了些,吃不完。”
沈知禾想了想,也没推辞就答应了。
她帮着老太太把饭从屋里的灶台上端出来,坐在了院子里那棵石榴树下的墙角。那里正午的时候没有太阳,老太太每天都是在那儿吃的饭。
“其实还是想找你问问,这些天一直在茶馆里赖着不走的那位少爷,是你什么人啊?”
桌子是靠墙放的,两边都靠着墙角。她和老太太各自占着一个位置。
沈知禾的动作有些僵硬。她笑了笑:“不是什么人。我曾经跟他成过亲。”
“曾经?”
“曾经。”
桌子上陷入了一阵沉默。因为若是出现这两个字,那定然是后面被和离,或者是被休。
老太太脸上笑容没变。
所有人都觉得安柳很健康。
明明年老,腰背却挺直,牙齿齐全,平日里也能做些活儿干,从来没生过什么大病。可她很孤独。
当时的沉默结束之后,安柳抿着笑,声音细细地说着事实:“他很喜欢你。”
沈知禾当然知道。她并不否认。
“不要让这件事成为遗憾。”
当时,女子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夹菜的手在空中顿住。她眨了几下眼,后来缓过来,将筷子夹着的带着点肥好咬的肉放在了老太太的碗里。
老太太却放下了筷子。
“其实我这一生过得挺失败的。”安柳明明在说这样丧气的话,可整个人却仿佛都氤氲在了过去的幸福迷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