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卿欢(2)
只此刻,她抿了抿唇,似乎在思忖,不过仅几秒,便嗓音淡淡开口:“大人,不妨先让我给令夫人诊断一番,至于——“
温扶桑没有把话说完。
当朝是男女平等,官职不限。他的犹豫定不是冲着自己身为女娇娥,那便只有阅历了。可偏偏这词,是温扶桑最不怕的。
阿母从小便教导她:笨人勤学早成材。她自知生性愚钝,身体也常常抱恙,尤是听弱。无法跟随兄长出入学堂,只能一人静坐在寺庙后山的医书阁里,至今也有十余年了。
茶楼掌柜察到自己方才的不妥,忙说了几遍,“请,请,请。”
屋内暖气更甚,熏炉摆了四周。
温扶桑绕过屏风。床上卧着的人面色潮红,唇却不见血色,眼眸微微弯了弯,婉柔得不似寻常妇女。“见过大夫。”只这几个字,她却说的断断续续,带着咳嗽。
“夫人,”掌柜大步走到床边,将床上妇人垫在身后的枕头扶直,又将她身上的被褥稍稍上提,生怕寒气侵袭。
妇人摇了摇头,以示安抚。
温扶桑放下药箱,然后走至离自己最近的熏炉旁,她将手放近,以便双手快速散去寒气。
屋内剩下的两人注意到她的动作,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这位女娇娥,倒真是心细。
须臾,温扶桑便坐到床旁椅子上,拿出脉枕,将妇人的手轻放上去。随后,她将自己的右手搭在妇人的脉象上。
脉象浮紧,血液在脉中流动紧绷有力,脉搏速度较快。加之刚刚启唇时,温扶桑看见她舌苔薄白。
典型的感染风寒。
只是——
温扶桑手稍稍移动,脉象又往来流利,圆滑跳动,呈珠滚玉盘之状。
她不疾不徐收回手,带着浅笑,温和道:“恭喜大人和夫人,是喜脉。”
屋内静默微凉的气氛被这句话打破,似是一下回了春,注入了生机与活力。
眼前这对夫妻脸上有了笑意,茶楼掌柜忙道了声谢。
温扶桑从药箱里拿出笔墨与纸,写下药方,递给掌柜,嘱咐说:“只夫人的身体目前还染上风寒,大人记得每日派人去抓药治疗便可。”
“好,好。”掌柜将妇人扶下躺着,又将手中药方递给守在门口的嬷嬷手中,安顿好以后,他亲自引着温扶桑出去。
许是刚知晓自家夫人怀孕,掌柜喜色不消,热切地向温扶桑介绍了一路。
温扶桑听不太真切他在说什么,但也没有打断。
温扶桑跟着他走过长廊,走进茶楼里。说书先生仍在正襟危坐,他像是讲到了肃杀之处,声音越来越低,颇有欲扬先抑之意。
掌柜喋喋介绍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温扶桑不由被吸引目光。
只听台上的人忽然放高音量,激动道:“说是那时,萧小将军直拔剑锋,抵住蛮夷首领,手腕微转,首领的头颅——”
众人不禁跟着提了口气,可台上的人淡定般抿了口茶,才又徐徐道:“可谓是顷刻落地。“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台下的人立马鼓起掌,满堂喝彩,不住地说:“好!”
温扶桑也被气氛感染,她也随着众人笑了笑。
茶楼掌柜以为她对此感兴趣,说道:“安南侯府上的萧季和小将军真不愧为朝中神将,百年难遇啊,百年难遇。”
“萧季和。”温扶桑垂眸轻念了一遍。
原来他叫萧季和。
不知为什么,满堂喧闹中,她却独独听见了他的名讳。
温扶桑走近了掌柜几步,带着不确定问:“是安南侯府的萧小将军吗?”
掌柜拍了拍自己的嘴,先是歉意笑道:“瞧我这嘴,萧小将军的名讳也是我辈能念的。”后才虚指台上,“适才啊,先生说的就是那位。众人虽没见过,但不妨碍敬仰小将军的人多,来吃茶的人总是听不烦关于小将军的故事。”
怎么会听烦,萧季和可谓是文朝的功臣。
幼年随父安镇南方一隅,束发之年就能替父出征,征战沙场。
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都说在战场以一敌百,年仅十七就替朝中收复蛮夷之地,一战成名,后封越骑校尉。
且不说远,只前几日,萧家军就又传来捷报。于是今日京城告示有言——安南侯府的萧校尉,率领精兵仅八千有余。经几月,使西蛮凉夏臣服,不敢再侵入圣朝领土。特赦萧校尉于“平南将军”,以安国心。
此则告示弄得百姓皆欢。
茶楼掌柜叨着补充:“听闻萧小将军今日回京,不少百姓前去城门候着。但未料秋雨先行,百姓们纷纷躲进我这茶楼,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座无虚席。”
原来她心悦的少年一直如此意气。
温扶桑不着声色地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