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94)
上座的东陵帝轻咳了几声,朝堂之下议论声音逐渐变小,他看向右金吾卫大将军陈礼纪。
右金吾卫大将军陈礼纪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臣有罪。”
东陵帝摆摆手:“现在不是追问罪责的时候, 平了城外的流匪才是正事。你带两千城防军, 出城平乱去吧。务必抓几个活的回来,问问缘由。孤最怕的是哪里的地方遭了灾, 地方官瞒报惹得民怨四起, 有冤屈无处可申, 才在许都外面作乱。”
陈礼纪低头:“臣领旨,这就去办。”
说完陈礼纪便退出议政殿亲点城防军去了。
东陵帝似有似无地扫了一眼太子许安泽,而后问道:“可还有奏报?”
堂下一片安静。
东陵帝有些狐疑,但见无人再奏禀,挥一挥衣袖:“散了罢。”
邹庆扬声道:“散朝!”
除三品以上大员之外的官员跪送东陵帝离开。
太子微微欠身,待帝君离开之后,才缓步向东宫走去。
郭睿明一脸疑惑的跟上郭太师的步伐,低声道:“这,何解?”
郭太师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冷冷一哂:“时机未到而已。”
其实不仅郭睿不明白,东陵帝也惊讶于今日太子的表现。
他居然没有撺掇御史台上书?
六皇子许安归意图谋反的折子已经压了这大半个月,这事情居然就这么安静了大半个月,不像是太子惯有的作风。
这满朝上下,安静得宛如暴雨前夜,看似安宁,实则天际深处,早有暗云涌动。
但,这暗云似乎还在酝酿着什么,让东陵帝在御书房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出个缘由,倒是他一贯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邹庆见状连忙换来小内官,端来汤药,细心的用银针试过,分了一些到偏的碗里,自己喝了一口并无不妥,才把汤药呈递上去,劝慰道:“陛下到底是还在养病的时候,近些时日过于操劳了。”
东陵帝接过汤药,喝了一口,苦得直皱眉回道:“许安归谋反的折子已经摆在案头大半个月了,密使还未回来,这叫孤如何不操心。”
邹庆见状立即把早已准备在侧的蜜饯递了过去,收回药碗:“老奴有一句掏心窝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东陵帝抬眸看了一眼邹庆:“说罢。”
邹庆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六皇子这些年在北境恐怕是吃了不小的苦头。如今六殿下肯回来,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六皇子素来仁孝,知道陛下头风的毛病,必不会让陛下如此忧心的。”
东陵帝细细揣摩着邹庆这句话,心中确实有不少事情想开了一些。
邹庆言说许安归在北境吃了不小的苦,不单单指的是北境军营里艰苦的环境,更暗指的是太子暗中送去的杀招与阳谋。
虽说许安归已经离朝八年,但他能在许安泽半手遮天的情况下平安无事,就说明他也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庸碌之辈。
两个月前,八年之间从未写过任何一本奏折的许安归忽然上表了一封奏折,平淡地描述了北境看似不大也不小的战功,现在想来,好似就是为了在南泽范境的时候,让他这个帝君想到他,并且顺理成章的召他回都。
或许正如邹庆所言,许安归已经做好了归来的准备。
这种有预谋的归来,肯定不是太子怂恿御史台随便参上两本奏折就可以压得住的。
许安归那个孩子,东陵帝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心中所愿,恐怕要比太子更为广阔。
所以八年前,他才敢站在大殿之上那样慷锵有力地辩驳,然后毅然决然地出走。
既然他是这样的一个人,那么面对太子露出的獠牙,也应该毫不畏惧才是。不然他要怎么实现心中所愿呢?
或许,身为父亲,应该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以及信任。
思及至此,东陵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扶孤回去休息罢。”
邹庆立即上前,不敢怠慢。
*
一晃几日,朝野上下居然再未见波澜,太子一党在许安归私自屯兵谋反的事情上居然有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稳重。
这股奇怪而沉闷的气息一直延续到了元正前夜。
东陵帝君坐在御书房百思不得其解,手中拿着一卷书怎么也看不进去,来回翻了几页,最后还是把书丢到了一旁。
邹庆见东陵帝烦躁至极,也不敢上前去触这个霉头,眼睛止不住地瞄着大门的方向。
忽然邹庆轻笑,低声道:“陛下,清王殿下来了。”
东陵帝一听四皇子许安桐来了,立即就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焦躁也瞬间褪去了不少。
邹庆不等门口的内官进来通报,便快走两步早早地去门口迎接许安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