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734)
“我让枭雨准备了热水,你去洗一洗罢?洗完了,我用药酒帮你揉一揉这些青的地方。”季凉坐直了身子,握着许安归的手。
许安归点点头,从席子上站起来,苦笑道:“陵中战场还真是比北境舒服点,每次从战场下来还有水,能把身上洗干净。”
听了这话,季凉更心疼眼前这个人了。
许安归洗下一身血水,披了一件干净的外衣,从净房里出来,懒懒地爬上季凉的床榻,趴下,嘴里喃喃道:“好热。”
季凉拿起手边的折扇,递给他让他自己先扇着。自己打开药酒,把手搓热,轻轻地揉搓着他身上乌青的地方。许安归的脊背肌肉紧实,遍布旧伤,季凉揉的时候只觉得是在揉石头,根本揉不动。
许安归听见她给他揉背累得气喘吁吁,便翻过身来,顺势把季凉带到自己的怀里:“不用揉了,我没那么精贵,过两天自己就好了。来补觉,我好困。”
许安归把她搂在怀里,手上拿着扇子,一下一下帮季凉扇着风。
季凉道:“你直接就把那人给斩了,不问问情况吗?”
许安归闭着眼睛,手上的折扇一扇,他的碎发就动一下。他听着季凉说话,回道:“有什么好问的,军营里饭食每天有月卿去检查,城门有藏息阁与黑市的人看着,物资库有戍南戍北轮流值守。林严城留下的细作,只能怂恿新兵逃跑。今夜我连斩两人,告诉所有人谁再当逃兵,杀无赦。那些细作便也无计可施。这次主帅都是我从许都里带出来,有家世的,他们不敢也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跟乌族合谋。还有什么好问的?”
“我听说那人逃跑的方向是城里?”季凉双手撑着爬起来,看着许安归。
许安归睁开眼睛,想了想,问道:“什么意思?”
季凉往上爬了爬,伏在许安归肩头:“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人若是林严城的细作,即便是逃跑也应该是往城外跑,投靠乌族啊?他为什么跳城墙,是往岩州城里跑呢?”
今夜事情发生的突然,许安归还没有想到这里,手上的扇子都停了,道:“你的意思是那人不是林严城的细作?”
季凉翻过身,枕在许安归的胳膊上,看着帐篷顶,道:“不像。可我也不知道那人怂恿新兵逃跑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就别想了。”许安归翻过身,抱住季凉,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不是所有人都是有目的做事情的……睡吧。我们顾好眼前的事情,皇叔还在许都呢,他不是省油的灯,那些人想绕过他的眼睛来操控岩州的战况,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不在许都,消息得到有滞后,即便是想做什么,也是鞭长莫及。”
“嗯……”季凉觉得也是,岩州与许都隔了五百里,即便是藏息阁事无巨细的把事情送到岩州来,她想出办法,回消息也已经过了一天了。
战场都瞬息万变,更何况是政局?这时候就只能相信许景挚了。
“对了。许都的消息,”季凉翻了个身,面对面看着许安归,“你兄长的婚事定在六月。”
许安归没有睁眼嗯了一声。
“我们要送贺礼吗?”季凉问道。
许安归把她头按在自己怀里,闷声道:“赵惠会看着办的。整个安王府都交给她了,她省得的。睡觉,别说话了。左侧防御壁夺回来三道闸口,右侧防御壁只夺回来五道,乌族很快就会卷土而来,我能休息的时间不多。一旦开战,我又要耗在城门上。师兄去南境押送物资,眼下人都还没到南境,我们又丢了那么多防御区域,下次守城是我们最难的时候……让我多睡会。”
季凉抱住许安归的腰身,轻轻嗯了一声。
最近,许安归连调戏她的心情都没有了,一逮住机会不是吃肉就是补觉。成日跟她待在一起,连营帐都不出,外面风言风语他也不管。
她知道他的意思,这次许安桐下了杀招,他便要学会自断臂膀。留下一个军营宠信男宠的浪名,即便是凯旋而归,东陵帝也有借口抹了他的军功。只要他没军功,许安桐就没什么可以发难的借口。
可是季凉心疼许安归啊,他每次从战场上回来,一身血水不说,身上总有地方受伤,大伤小伤不断,药不离口。摸着他身上的伤,她心都碎成了一片。
他用生命守护的东陵,却换不来应有的荣誉。
太难了,许安归这个皇子当得真的太难了。功高了震主,没功被太子欺压。为帝国出生入死,到头来却要被自己的亲哥哥算计。
一贯风轻云淡的他,眉宇也渐渐蹙在了一起。
季凉摸着他的眉宇睡去,有什么办法可以抚平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