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659)
哪怕是这样的结果,她依然在阻拦他,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
她的铮铮铁骨,一点都不输那些将热血洒在战场之上的男儿。
许安归鼻子一酸,仰天让眼前那片朦胧倒回眼眶里,转身追着凌乐去了清风阁。
*
清风阁里,陵乐与月卿两人轻手轻脚地把季凉挪到床上。
她身上的血衣有鲜红色、褐色、以及黄的发黑的颜色相互叠加。
月卿心疼地眼泪直往下掉,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拿着一把剪刀与干净地绢绸,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已经与血水肉皮连在一起的衣物给分开。
那种牵扯的疼,居然又把昏迷的季凉给活生生地痛醒!
但凡碰到伤痛之处,她的身体都会不自觉地颤抖,但是她趴在床上,一声不出。
只是急促地喘着气,企图缓解那种撕肉之痛。
季凉越是不吭声,月卿眼泪流得越多,最后她居然小声地抽泣起来,无法控制手中的力道。
“嘶……月卿,疼……”
季凉低低地□□了一声,月卿立即停住了抽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又开始控制力道,清理季凉背后的伤。
凌乐站在边上,雪白的长袍已经被季凉的鲜血染花。
他的手按住缠在腰上的那把飘渺剑,手指苍白。棱角分明的下颚正在缓缓绷紧,两片薄唇紧紧地收缩在一起。
季凉一声受不住痛的□□一出,那股堵在凌乐胸臆处的怒意终于是随着他一次长长呼吸奔涌而出。
他骤然转身,血衣猎猎,无风自扬,腿已经弯曲蓄力,准备一跃而出。
一道黑影急掠过来,伸手拦住了凌乐的去路。
凌乐大怒,手从腰间一抹,长剑亮出,宛如朝阳之中一道金光,直直刺向许安归!
他怒吼道:“让开!”
许安归心中一横,根本不躲。
“噗呲”一声,凌乐手中的剑没入许安归的肩膀。
月卿听见铁器入肉的蠢钝之声,吓地回头去看,发现凌乐的剑已经没入许安归的肩膀三分,她连忙出声:“凌乐!”
这一声拉扯住了凌乐的手,力道瞬间泻去了九分,还留有一分,一寸一寸递进许安归的肩膀。
许安归颔首,目光湛亮,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这份绝不退让的坚持仿佛是他赎罪的方式,眼眸里冷冽而悲怒的光,震慑住了凌乐满腔怒火。
凌乐怒道:“为什么不躲?!”
许安归沉声道:“冷静了吗?如此这般性子,如何才能在许都长活?”
这句话,与那日季凉在暮云峰上与他的话并无二致。
原来,在他们眼里,这也是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
许安归见凌乐似乎找回了一点理智,说道,“在这里,杀人从来不需要用剑。被人刺杀而死是最痛快的死法。你这一去,或许可以以一己之力突破皇宫禁卫,杀到东宫之前,绞杀太子。但身后事你不顾了吗?整个许都都知道是安王府收留了你,你是我安王府的人。你去杀了太子,要我与她如何收场!你想找死,我不拦着你,但是你死,不能拖我们下水!”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凌乐心中的怒火,手脚冰凉。
许安归这话不中听,说得及其市侩,但是事实!
他这么一去或许可以手刃太子,但是要背负这一切后果的人,是许安归与季凉。
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悔恨在凌乐的心中骤然而起。
年少从他拿起飘渺剑的那一刻,他就在心中暗暗地起过誓——执剑的这一双手,定要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他绝不会让爹娘惨死在他眼前的那一幕重演。
这十五年来,三伏三暑,练剑习武从不懈怠。
他总以为,剑之所指的地方必有一条安康大路。现在的他,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了。而今身陷许都峥嵘魅离之上,他居然无法用手中长剑替季凉报仇。
心中悔恨更盛,这股悔恨之意无处发泄,他只能朝着许安归咆哮:“难道你能咽下这口怒气?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滥用私刑?还是说,在你眼里,谁为你牺牲都可以!包括她!”
“凌乐,你出去。”季凉微弱声音传来。
凌乐猛地回头:“什么?”
“我让你出去,回房闭门思过。”季凉微微抬起头,看向凌乐。
“你!”凌乐怒急,瞪向季凉。
“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季凉气若游丝,凌乐却真的再也没有多说一句,只是负气的把剑从许安归肩膀拔出,摔门而去。
许安归眉头微皱,顾不上自己肩伤,冷冷地盯着季凉,一字一句怒道:“你一定要如此吗?!你明明有办法自证清白,为什么闭口不言?你明明有办法脱身,为什么任由他们这么折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