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276)
——秋哥哥,秋哥哥,你看呀,我学会爬树了!
——秋哥哥,今天爹爹教我射箭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弓总和我作对,不让我拉满!
——秋哥哥,秋哥哥,你看我,我会骑马了!这是哥哥送我的漠北的马!我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秋风!你觉得好不好听呀?
——秋哥哥,秋哥哥……
少时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都鲜活了起来。
那个整日围绕在他身边,用脆嫩的声音唤着他秋哥哥的少年,如今就这样坐在了他的面前。
“你……还活着?!”秋薄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见的,下意识地问道。
季凉点头:“我还活着。”
“你是……”秋薄想要再一次确认。
季凉肯定道:“是我!”
秋薄再一次上下打量着季凉,她与小时候比,更加好看,头发更加长了,只是个子好像没有长高多少。
可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还活着!
秋薄浑身颤抖着,一把把季凉揉在自己的怀里,把自己的全部的重量,压在了她身上,在她耳边低语:“是你!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随之而来的是咔嚓一声,树枝断裂。
季凉惊呼一声,连忙抱住秋薄:“师兄!”
秋薄还未反应过来,两人便一起从树上跌落。
秋薄抱着季凉,想从树上借力,奈何下落速度太快,没有地方可借。只能心一横,把自己垫在下面,轰隆一声落地。
季凉重重地摔在秋薄的身上,砸得秋薄眉头紧皱。
季凉连忙从秋薄身上爬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秋薄艰难地坐了起来,勉强笑道:“没事……”
凌乐脚下一点,轻盈地落在秋薄与季凉身边,冷哼道:“地上全是石子,她如今没了身法,可是不轻。还说自己没事?”
季凉狠狠地瞪了凌乐一眼。
凌乐知道季凉不想让他多嘴,便收起了剑,跃上大槐树更高的枝丫上,躺下,不再说话。
秋薄揉了揉肩膀:“没事,一会回去用药酒揉一揉,过几天就会好了。”
“你的药酒在哪里,我去拿!”季凉说着,要起身,她下意识地靠向槐树,双手扶着槐树,缓缓地站了起来。
秋薄看得眉头紧蹙,方才他就觉得不对。季凉自小是学过武的,练过内功心法,怎得方才下坠之时,她却是毫无办法,就那么重重地压在了他身上。
凌乐说她没了身法……她受伤了吗?
秋薄扫过去,只见季凉艰难地拖着右腿,倚着槐树。
秋薄惊讶地问道:“你的右腿怎么了?”
季凉吃力地靠在槐树上,右手摸着自己的右腿,垂眸轻笑道:“没什么,就是用不了力气。”
“摔伤了?”
秋薄蹲下想要卷起季凉的裤腿去看个究竟,忽然想起季凉现在已经是一个年方十九的女子,他不应该这样贸然地去看她的腿。
卷到一半的手就那么停了下来,然后缩了回来。
“抱歉……我……不是……”秋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季凉。
季凉倒是不在意,自己把右腿的裤子卷了起来,让秋薄看见了她右腿有一条从脚踝蜿蜒而上、一直消失在大腿裤卷下面可怖的疤痕。
秋薄看见季凉白皙肌肤上留下这么一道可怖的疤痕,瞬间眼眶便红了:“这是……”
“那时候留下来的伤,我这些年在暮云峰神医谷医治,到底是没有痊愈。我不可以长时间站立与行走,右腿也无法用力。”季凉缓慢地叙述着,面无表情,好像不是在说她的事情一般。
秋薄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季凉深吸一口气,抬眸:“我来找你,是有事情要告知于你。”
秋薄看着季凉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心中生出了一丝没有缘由的恐惧与惊慌。
*
“……就是这样。”
秋薄的寝殿之内,季凉坐在暖阁的软塌之上,静静地看着秋薄,用平静而又低缓的声音与他讲述了她到许都以后的遭遇,以及,她代替郭若水嫁给了许安归的事实。
秋薄听到这一段的时候,手中的茶杯应声碎裂。
他不知道要如何宣泄这种愤怒的情绪,只能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悲愤:“你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险?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无异于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
“是!我好不容易活了下来,若是不这么做,以后死了也无颜去见我的族人!”季凉冰冷的话语,落在秋薄的心里,溅出无数血痕。
秋薄眼眸微红,几欲要上去捏住季凉的肩膀,可他控制住自己的手,隐忍道:“你若相信我,我可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