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215)
他转过身来, 季凉才看见许安归的身后,他宽厚的脊梁之上竟然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甚至还有些伤口在缓缓愈合,鼓起厚厚的血痂。
那定是前些时日,他冒死夺回南泽留下的伤疤。
这满是伤痕的背后记录的是许安归的生平。
他也同她一般,行走在地狱的边缘,不知道哪日就命丧黄泉。
季凉侧目,她不忍心继续盯着许安归满是伤痕的脊背看。
这会让她想起悲伤的事情。
那些帮许安归穿衣的丫头们擦到许安归身后,看见这满是疮痍的身体,拿着抹布的手,无所适从。
她们是皇城内务府临时选派来伺候的宫女,从未服侍过许安归,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许安归似乎是知道她们的难处,淡然道:“后面不必擦了。”
丫头们收了手,替许安归展开衣衫,开始帮他穿戴。
昨日他们都太累,她无法去问许安归更多的事情,今日虽也没有时间说会话,但季凉忽然觉得她懂他了。
如果许安归身上那满身的伤痕还不能证明他的决心,那到底还有什么可以证明他要一统中土的决心呢?
他们要做的事情,是东陵历史之上前无古人的事情,这一条路走得必定凶险万分。
这条凶险万分的路,若是没有过人的胆识、必死的决心、一往直前的勇气,他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场夺嫡若是失败,便是她与许安归一起赴死。
昨晚他那句“嫁给我,我必护着你”那句话还犹在耳畔。
季凉心中微动。
与这样一个人死在一处,她或许是愿意的?
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绝世儿郎,恐怕是任何女子都梦寐以求的郎君罢?
“啪嗒”一块白色玉坠落地,应声而碎。
那操持玉佩侍女吓得立即跪了下去连连求饶。
许安归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块碎了玉,并不在意。
身边的嬷嬷却先发了话,上前开始打骂:“你这个贱骨头,早上是没给你饭吃还是虐待了你,让你手上没劲拿不住殿下的东西!你这碎一块玉,比你身价都贵上几百倍不止……”
“行了。”许安归沉声呵斥,“摔一块身外之物,用得着这样聒噪。”
“是。”那老嬷嬷一把捞起跪在地上侍女,“走!”
许安归看了那一眼侍女,沉默了片刻道:“算了。”
许安归这句话,顿时让季凉在心中翻了一个大白眼,方才那一丝丝沉沦之情瞬间烟消云散。
坊间流传,皇子们在十三四岁的时候,身边就有年长的女子教导他们床围之事。在这方面皇子们开蒙很早,基本毫无顾忌。
今日,若不是亲眼看见许安归留下了一个犯错、容貌美艳的侍女,她也不会相信坊间的流传。
季凉心中轻哼,原来这就是王族,这就是宫闱。
昨日夜里她梦境里的那些,终究是梦罢。
季凉望向那个美艳的侍女,惊奇地发现,这些送到许安归身边的伺候的宫女都长相端方,明显是经过精挑细选过的。
尤其是方才那个打碎了玉佩的女子,更是里面一干人等中,长相最出众的那个。腰肢纤细柔软,下巴亦如许安归一般精致,眼眸里柔波荡漾。
好一个姿色绝尘!
季凉暗暗冷笑,他还真是来者不拒,谁送来的人,他都能全盘接下,也不怕肾亏!
那女子得到赦免,继续回到原来的位置帮许安归穿衣,不经意间抬眸暗送秋波。
奈何许安归双手微张,闭着眼睛,等着侍女给他穿衣,并没有看见。
到底是宫里派出来的宫女,看着好似有五六个人围绕着许安归,场面有些混乱,但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许安归全身上下,从头发到靴子全部都给穿戴好了。
许安归转头看向床榻之上的季凉说道:“我去膳厅等你用早膳。”
季凉回过神,点头应道:“是。”
许安归走了以后,季凉才走到梳妆台前,任由侍女们摆弄自己。
今日衣服虽然没有昨日的重,但是也是繁复复杂,季凉里三层外三层穿得她气喘吁吁。
自从进了安王府,她走哪里都有侍女跟着,极其不方便,但也没有办法。
这些时日在安王府打点一切的是礼部与内务府派来的人,这些侍女与嬷嬷都是宫里挑出来的,言语上不能苛责,只有听之任之。
安王府的早膳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膳桌上摆着十多个盘子,盘子里都是分量不多的应季素菜,几乎没有肉食。
主食有清粥、馒头。
许安归用膳,每一样菜都只夹一点,所有菜都是浅尝,完全看不出他吃东西的嗜好。就连青粥与馒头也是吃一小口就放在那里,再不吃第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