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敌国太子后(126)
“喂, 李望舒,你别忘了, 你是来我们陈国当质女的, 不是来当祖宗的。”
“那不就结了,你还废什么话。”
陈妄:“……”
李望舒最近胆儿肥了啊,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你还听不听, 不听我睡觉了。”
李望舒这么一说,陈妄顿时偃旗息鼓了。
“我印象里, 父君是个很温柔的人。他性子温润淡泊, 爱穿竹青色的长衫, 他琴艺高超, 是我听过弹琴最好听的人,我记得,那时候,每次他弹琴,院中的鸟儿都会忘记飞走。而且他很疼我和皇姐,那时候,我还小,他每天背着我,去接送皇姐上下学,风雨无阻。他还会给我们扎风筝,做好多小玩意儿……”
李望舒撑着下巴,慢慢回忆着,那段短暂却又幸福的时光。
而陈妄趴在枕头上,听着听着,眼里不由自主,便流露出艳羡来。
李望舒的父君亡故的很早,而那时候,李望舒也还小,能记住的有限。
所以她绞尽脑汁回想到的东西,也很快就讲完了。
讲完之后,李望舒偏头看向陈妄。
陈妄趴在枕头,长睫低垂,眉眼沉稳安静。
他们认识这么久,李望舒从没看见过,这样的陈妄。
她想了想,轻声问:“你要讲讲,你和你的父皇么?”
陈妄倏忽回神,他冷笑一声,自嘲开口。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讲的,全华京谁不知道,孤不得帝心,孤这个太子之位,也是皇祖母和朝臣,为孤讨来的。”
一提到陈帝,陈妄就像只刺猬一样,一下子竖起了全身的刺。
李望舒叹了口气。
陈妄眼下不宜激动,她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你身上还疼么?要不要喝点水?”
“不要,孤困了。”
陈妄觉得,他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要说起这个话题。
他将头埋在枕头里,一副‘孤要睡了,你别打扰孤’的模样。
李望舒见状,便没再说话了,
她径自躺下,没一会儿,困意便席卷而来。
外面风声簌簌,引人如梦。
许是临睡前,同陈妄说起了父君的缘故,李望舒这天夜里,破天荒的梦见了她的父君。
父君还是穿着那件竹色青衫,坐在廊下。
周遭竹影簌簌,薄雾冥冥,有露水打湿了父君的衣裳,但他神色却很温柔。
李望舒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过他了。
她迫不及待飞奔过去,父君满脸慈爱,拿着帕子,替她温柔擦着脸上的汗。
李望舒梦见了她的父君时,陈妄也破天荒梦见了陈帝。
梦里,陈妄又回到了凤仪宫。
凤仪宫里花香袭人,草木繁盛,盛夏的日光,兜头落下来,带着灼意。
在看清楚,自己身处的周遭环境后,陈妄立刻拔足狂奔。
他拼命跑,拼命跑。
风在他耳边呼啸,热汗顺着额角滚下来,他浑然不觉,只拼尽全力,冲进了凤仪宫的后殿花房里。
花房里,花草葳蕤繁茂。
紫藤花架下,正摆着一个秋千椅。秋千上坐着一个垂髫女童,那女童穿着艳艳的红裙,正窝在一个妇人怀中撒娇。
“好好好,母后真是怕了你了。”
那妇人似娇带嗔,正伸手替那女童拨开颊边的碎发时,似是心有所感,猛地抬头,看过来。
便看见了立在门口,满头大汗的陈妄。
那妇人神色顿时温柔起来。
她拉着女童,从秋千椅上下来。快步走过来,眼里全是心疼,嘴角张合着,似乎在说什么。
但陈妄却一句话都听不见。
他似飞倦了的鸟儿,终于重新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他伸手紧紧拦住那妇人的腰,哽咽叫了句‘母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那妇人柔软的掌心,一下又一下,扶着他的发顶。
她声色温柔道:“怎么了?是不是你父皇又凶你?”
听到那妇人提起陈帝,陈妄又将她的腰,搂紧了几分。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稚气:“我不喜欢父皇,我只喜欢母后。”
那妇人眉眼里温柔的都能浸出水来。
她正要答话时,看见有人从外面进来,便嗔笑着问:“陛下又训斥他了?”
陈妄一听这话,慌忙要往皇后身后躲时,却被人一把抓住胳膊,拉过去抱在怀中。
陈妄惊愕转头。
便看到了陈帝那张脸。
这张脸是陈帝没错,但这个人对陈妄来说,是陌生的。
因为陈帝对他,向来都是疾言厉色的。可面前这个人,他满脸慈祥,甚至还将他抱了起来。
年幼的陈妄,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他。
此时的陈帝脸上,并没有陈妄熟悉的冷漠。他稳健有力的臂膀抱着陈妄,同他笑道:“都是小男子汉了,怎么还动不动哭鼻子?你要是这样,日后父皇,如何能安心,把江山交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