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燎原(31)
轻轻眨眼,南音想了想,觉得这应是先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颔首道:“是,都听先生的。”
如今她在绥帝面前,已算得上是个十分乖巧听话的学生了。就像许多敬畏先生的小孩儿一般,长辈说的话不一定听,但先生说的定奉为圣旨。
青姨若是知道自己叮嘱了好些年的话儿,被绥帝三言两语达成了,指定得点着南音的额头笑骂她几句。
先前学画已经用了一个时辰,待在茶庄也不剩多久了。
南音暂时需要休养,就闭目坐在茶炉旁,听茶水沸腾的咕噜声,亦听绥帝和自己对弈的落子声。
紫檀用布条蒙住了她的眼,她现下是彻底失了光线,便努力动了动耳梢,忽然道:“先生落在了左下平位,是也不是?”
绥帝暂时未答,又下一子,南音辨别后再道:“可是天元之位?”
她对自己的眼睛没有信心,但觉得耳力还是颇为有用的。
但绥帝扫了她一眼,声中含着不明显的笑意,不紧不慢道:“错了。”
布条下的双眼微微睁大,南音觉得自己不会错,可也不觉先生会骗自己,只能暗自沮丧,再接再厉去猜,
接下来的时辰,二人就在这一落子一猜子中结束了。
南音眼睛的酸痛差不多平息,她取下布条,刹那的光线照来,让她重新阖目,再睁开时,看见的便是身侧绥帝剑般的长眉,轮廓分明,对视而来时,深沉如海的眼眸,却丝毫没了初见时的冷冽。
她怔愣的这么一息,绥帝已经起身了。
“时辰差不多了。”他道。
南音一问,确实如此,先生一看便出身权贵,定有许多事务繁忙。于是她再度对他作揖行礼,先目送人离开茶庄,再和紫檀动身。
途中,紫檀忍不住开口,“婢总觉得,自从没了那婚约,娘子就时来运转般,总能遇见贵人。”
她掰着手指头数,“先是这位先生,而后是两位温家郎君,都叫娘子开心了许多,话儿都多了些。”
她的变化,身边人总能有最直观的感受,无论是因表兄而多了小女孩儿的天真,还是因这位先生的存在而添了许多神采,都让紫檀备感高兴。
南音稍有意外地问了句是吗,得到紫檀的重重肯定,她便认真想了想,肯定了紫檀的前半句,“确实是贵人。”
观她神色,紫檀偷笑,也不欲说太多,挽着她的手慢慢朝慕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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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正,一道妇人身影灵巧地穿过回廊,抄袖快步往院子里去。
这儿是诚王府邸,来往的仆役瞧着却比宫里还要肃然,行走匆匆,不敢在途中多停留一息。无他,因府里的太妃管家甚严,不止下人,连诚王都被这位母亲管得严严实实,日日守着时辰归家。
惠宁大长公主不常来这,嘉太妃不是好相与之人,俩人从前就交流甚少,这次若非有要事前来,她是不愿在这儿逗留太久的。
妇人到了跟前,待嘉太妃出声询问,就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笑说着话儿,“娘娘让我暗里观的那慕二娘子,当真是没话儿说,果真是天仙般的人物,身量、容貌竟无一不出挑,我近些问了几句话,性情也是温婉宜人,谈吐不俗,若是被哪家聘为儿媳,可真是件幸事。”
媒人做多了就是这么个品性,爱好夸人,专捡好的,坏的不说,叫人听得心花怒放。
嘉太妃却没笑,心底希望这小娘子出众是一回事,听到妇人如此夸赞又是一种感受,在她这儿入诚王府只能是那家娘子的幸事,何至于谈甚么诚王幸运了,于是说:“听说眼睛不大好,莫不是个瞎子?”
“娘娘这话儿可不能说,我仔细瞧了,小娘子虽说有眼疾,但寻常行走说话看不出半点,想来只是视物不比常人,论瞎是断断不至于的。”
嘉太妃又问几句话,妇人一应答了,总而言之在她的嘴里,这位慕二娘子千好万好,聘了绝对不吃亏。连串的好话儿听得嘉太妃头疼,给些赏银打发人走了。
惠宁大长公主瞧着,适时出声,“娘娘为十六弟续弦之事愁了一年,不正是想要个家世好把握又能侍奉好十六弟的么?这慕二娘子出身不说,模样我暗地看过,当真是世上少有,没几个儿郎能不动心的。十六弟也是男子,就算心底再念着那赵娘子,也决不会负了这位。”
诚王辈分高,年纪却不算特别大,和惠宁大长公主同辈,如今只有三十有三的年纪。他是绥帝皇祖的老来子,刚及冠时和柱国将军之女赵横秋成了亲,本是极为契合的一对,却因为十余年无子,在一年前被皇祖嘉太妃逼着写了和离书。
说起来好像是个痴情人,和赵娘子成亲十余年无子都不肯纳妾,如今被母亲逼着和离了也一直不愿续娶,叫嘉太妃愁白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