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楼:“蔡女侠的恩情,弟子没齿难忘。”
戚云柯点点头。
李文训问道:“你第二重天修炼如何了?”
“业已通关。”戚云柯道,“待我调息数日,便可修炼第三重天。”
李文训离去后,戚云柯独自踱步到地牢中。
走过一间间关满原先青阙弟子的牢房,漠然领受或鄙夷或惧怕的层层目光,他来到最后一间。这间地牢不但宽阔,还很是干净透风,里头只关了三个人。
雷秀明一见了戚云柯,立刻扑到铁栏上大骂:“姓戚的你发什么疯,好端端的天下第一宗掌门不做,非要走邪魔外道!自从你把昭昭给我的雪麟龙兽的涎液拿走后,我就知道你不对劲了……”
他肢体残缺,扒着铁栏也站不稳,樊兴家赶紧上前扶住他。
戚云柯没去理他俩,径直看向第三人,柔声道:“郁之,身上的伤都好了吧,缺什么就跟师父说。”
宋郁之独自坐在角落中,闻言冷冷道:“你不是我师父,我没有你这样的师父!”顿了顿,又道,“我听说宋秀之带了许多人来了,你们狼狈为奸,又想做什么坏事?”
戚云柯不以为忤,微微一笑:“宋秀之与杨鹤影都是残暴不仁的卑劣小人,这等人,本不配活着。等我神功练成之日,先拿他们俩祭旗,再杀去幽冥篁道,踏平魔教,宰了慕清晏。到时,天下就清爽干净了,我也能安心的去见故人了。”
宋郁之难以理解:“你究竟要做什么!”
戚云柯慈爱的望着宋郁之,“你六七岁就上了九蠡山,是我一手将你带大,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心正的孩子。昭昭就该嫁给你这样的少年侠士,出身高贵,修为深厚,人品正直,模样也好……”
他目光悠远,透过眼前黑漆漆的地牢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昭昭爱笑爱玩耍,不耐烦江湖琐事,郁之你要多担待些,别拘束了她。将来,你好好待她,不枉我教养了你一场。”
宋郁之起身大吼:“我爹爹又没对不起你,你为何要挑拨宋家,酿成广天门大乱!”
戚云柯道:“平殊说过,两百年下来,北宸六派早已故步自封,因循守旧,讲究排场,任人唯亲。许多有志少年只因出身卑微,不但得不到上进的机缘,甚至还会屡受打压。”
“如今太初观废了,驷骐门也差不多了,佩琼山庄大乱在即,落英谷向来避世而居,广天门自也不能落下。北宸六派,早该变一变了,不论是合并成一派,还是彻底消亡,都未尝不可。不过,我还是把青阙宗给你和昭昭留下了。”
宋郁之觉得匪夷所思,“你做了这么多恶事,你以为江湖中人以后会怎么看待宗门?!”
“等我死后,随便你们怎么办。”戚云柯无所谓道,“将我的罪行公之于众,与我断绝关系,将我鞭尸也罢,让我尸骨无存也罢,遗臭万年也无妨,总之你与昭昭觉得怎样能恢复宗门名誉,就怎么来。”
话音平静,他背着手悠悠离开了地牢。
“他这是疯了吧…是不是疯了啊…”雷秀明瞠目结舌,“我只听说把别人看成死人的,他这是把自己都当成死人了!”
宋郁之与樊兴家无言以对。
戚云柯从地牢走回暮微宫中隐秘的练功室。
一道道雕绘精致的大门被打开,昏暗氤氲的光线中,弥漫着清苦幽然的焚香气息,宛如三道轮回的幽冥地府。每打开一道门,他就仿佛看见一个惨死的仇家——
尹岱,尹青莲,杨仪,他们最该死,也死的最早。
慕正明,聂喆,他们一个姓慕,一个姓聂,是慕正扬与聂恒城的血亲,都该死。
周致臻待平殊不好,长春寺的老和尚假仁假义,也该死。
可惜了常昊生,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得已提前灭口。
道德是谎言,仁义是利器,热血被愚蠢杀死,理想消亡在虚无中。
到最后,还有什么是真正值得我们去爱,去拼死守护?他早已弄不清了。
若平殊活着,她一定知道。
她总会告诉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戚云柯缓缓坐在书案前,仰天闭目。
一滴热泪滑落。
驷骐门以西三十里,一座小小的宅邸中飘荡着成片的长长白皤。
杨小兰披麻戴孝跪在灵前,持香祝祷,将三炷香插入香炉后,她霍然起身,一把撕掉身上累赘的麻布与孝帽,只留一根素净的孝带扎在腰间。
周围的奴仆大惊失色,纷纷道:“小姐,不可啊,夫人刚刚过世……”
杨小兰没理他们,径直看向灵堂角落的明丽少女,“多谢你陪我送走了亡母,我大事已了,再无顾忌。不该死的人死了,该死的人还活着。老天爷没长眼睛,我替它长,天道不公,我来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