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夫难养(28)
“方才是在下失言,无礼之处,给江小公子赔罪,望公子原谅。”
少年用苏叶送的帕子,擦净了眼角的泪,轻轻点了点头,又在小木板上写了字。
[家里之人做了何种伤天害理之事,我并不清楚,若以死还不能偿还他们的过错,我以后会跟着苏姐姐行医救人,行善积德,以洗涮他们的罪孽。]
唐荀章嘴角抽动,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什么叫不清楚,看江宸如此多的心眼,该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才是,还以死不能偿还,话中的意思,是明里暗里说他唐荀章跟死人过不去。
这样的人,还行善积德,他不损人害人,就是在做好事了。
极好的修养和忍耐力,让唐荀章没有冲动地接受江宸挑衅,而在苏叶跟前损了形象,他皮笑肉不笑地,忍着不适说道:“江公子有如此担当,真叫人佩服。”
他佩服江宸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也佩服他毫无破绽地惺惺作态,但是,他迟早会将江宸脸上这层假皮给掀下来的。
*
送走了唐荀章后,苏叶回身,见到柜台处的少年眼巴巴地盯着她,泫然欲泣。
终是舍不得他伤心,苏叶安慰他道:“江家人做得不好的事情,你没有做过,就跟你无关,你也别难过了,药铺里的大家都是你的亲人,有我在,你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的。”
她还记得,他最怕自己孤身一人。
她平日里尽量避免跟他谈及江家,就是怕他听了,心里难受。
少年依赖又感激地朝苏叶笑了笑,然后犹豫了一下,才将手里的小木板交给苏叶。
[我和唐举人,苏姐姐更喜欢谁?]
“当然是你,你是家人,唐举人是对我们有恩的客人。”
少年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摇了摇头,擦掉字迹,重新写了一遍。
[不考虑家人和客人这种表象的关系,就比较我和唐举人本身,苏姐姐更喜欢谁?是不是唐举人?毕竟他有才能,又是举人老爷,而我什么都不是。]
他丧气地低垂着头,连木板上字迹都不如寻常的好看了。
苏叶失笑,他还真是孩子气,她摸着少年软软的发顶,说道:“是你,你很能干,会每天帮我拆下门板,会采药捡药抓药,一点也不比举人老爷差。”
苏叶丝毫没有迟疑的回答,让少年喜笑颜开,水润的眸子里闪耀着星光。
也正是因为这一番回答,少年当晚睡了一个好觉,省下了夜间的活动和一根要人命的银针。
第十七章
夜月楼台,花香怡人,琴声悠悠。
着月白色锦衣的公子焚香抚琴,冷寂的夜,悠扬的琴音,不知不觉已变了调,由舒缓之轻调,急转直下,转为悲愤之急调。
躁急而犹如奔雷之势的尖锐的琴音,随着琴弦的断裂,戛然而止。
温辞绎抚摸着断弦,阖眼,舒缓心境,半饷后,睁眼,问身后的人:“何事?”
天壬垂首,小心回道:“他行事谨慎,官府的人没能识破他。”
温辞绎将玉峰琴旁的治疗内伤的药丸取了出来,和水服下。
阁主给的,自是上好的疗伤药。
那种坏事做多了的人,疑心是不小,抓回故意惹事的温珵安的担子,即使病了,他也逃不过去。
温辞绎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没什么好失望的,刺客杀手聚集之所,念及感情,才是他的愚蠢。
他明白阁主的打算。
兄弟相争,好过父子相残。
温珵安多年来不断挑衅的行为,在触及阁主的野心时,也触及了那人的底线了。
最爱女子的儿子,分量也不过如此了,只可怜了他温辞绎的母亲,错付一生,还赔上了娘家的一切。
胸口翻涌,温辞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堂主,你没事吧?”
天壬急了,上前想要去搀扶着他,温辞绎挥手止住了天壬的动作,掏出帕子,擦掉嘴角的血迹道:“无碍,不过是淤血,不妨事。”
吐出来,反而是好事,既是药效发挥作用了,也是将压在他心口的郁闷发泄出来。
他将染红的手帕,重新叠好,收入怀中。
“官府识不破,不是还有江家人吗?”
撕破他的伪装,让官府的人去对付他,然后再来一招黄雀在后。
“没错,江家二公子江豫还在官府手里,我这就去办。”
天壬领命,就想出去办事,温辞绎叫住了他,“慢着。”
“堂主还有什么吩咐?”
温辞绎视线落在断弦之上,说:“准备一下,我不日就前往沅陵。”
天壬不解,上回两人在沅陵相争,堂主差点没命,如何又要前往,“是否加派人手,一起去?少主不是好对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