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59)
云歌忽然觉得两人的举止有几分熟悉,正想着,马背上那男子腰间的刀柄银光一闪—狼头雕饰。云歌一把扯下头上的布,大声叫道:三哥!
锦衣男子闻声身子微滞,随即将头上的玄色布巾一抖而去—银色的半脸面具,刀削般冷峻的下巴,这世上怕是再找不到这么桀骜的组合了。一丝微笑沿着他冷傲的薄唇蔓延开来。云歌竟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这还是他那个永远拒人千里之外的三哥吗?再细看,她发现三哥的银狼面具已不再是冰冷坚硬的白银所制,而是由绣银的麂皮制成。那绣工极是巧妙,不仅在银丝的疏密间变化出了狼面孤傲,所有的接缝处还恰在面额的转折处,好似刻意强调三哥那刀锋般的脸形一般。妙虽妙,三哥怎么没有要脱去面具的意思,反而甩手开缰似乎急着离去。
云歌有些气,噘起嘴正要向三哥抗议,一旁的黑衣女子拉住了她;“小姐。。。”
“竹姐姐。。。”云歌转头,也握紧了阿竹的手。
“小姐这几年可好?”
“你们可好?爹爹和娘亲可好?我托人带回去的书信可有收到?”云歌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收到了。收到了。夫人和老爷都好,只是常常挂念小姐不知又云游到何方了?”
“铃铛呢?雪姐姐呢?”
“铃铛有些年纪了。雪姐做了母亲了。。。”
“阿竹,我们得出发了。”霍曜冰冷的声音自马上传来,“云歌,哥哥现在有急事,不能在此处耽搁。你若是出关回家,一路照顾好自己“。
云歌抬头,见霍曜已收起方才的微笑,目眺东方,唇角微抿隐有焦急之色。这还是他那个永远气定神闲傲然事外的三哥吗?
“阿竹,你们这是急着去哪里?”
“三少爷。。。是去抢。。。呃,救人。。。”
云歌蓦然想起在武都遇到的阿丽雅,“可是去羌地?”
阿竹秀目圆睁,“小姐怎么知道?”
“可是去救一位羌族的公主?”
阿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小姐都知道了?”
“我在武都遇到了那位羌族公主。”
这一次阿竹的眼睛却困惑起来,“武都?。。。我们要去的是先零羌。。。”
云歌愣在那里,先零羌不正是此次羌人起事的领头部落吗?听阿丽雅说,她的大兄为了部落间联盟还要将她嫁给先零部落的王子,那她的部落似乎不应是先零羌。
“阿竹。”霍曜再次冷冷唤了一声,人已经挥鞭策马向前而去。阿竹未再多言,匆匆向云歌行了个礼,也跳上了马。两匹马骑驮着一背的夕阳,向东越驰越远。正是汉羌开战之际,三哥这个时候救人岂不是危险重重。云歌叹了口气,翻身跃上马背,也追着二人的方向向东驰去。
云歌的马奔驰在霍曜的汗血宝马一侧,阿竹的马奔驰在另一侧。霍曜只在云歌追上时瞟了一眼她胯下的玄骆,眼中微露夸赞之意,而后便面朝前方未置一语。
云歌只好一边策马一边问道,“三哥,你们要去哪里?”
霍曜不语,阿竹也不敢多言。
云歌急急又道,“哥哥不知道前方汉羌战事已起吗?汉朝已经出兵西北,羌人的各个部落也结盟聚集在湟水南岸了吗?。
霍曜闻言微微转头,终于很克制地对云歌道,“所以,你这等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不要跟着我们了。”
云歌听得出三哥的语调中关切多于嘲笑,可还是被气得七窍生烟,“我…我的功夫是不如你们,可是我刚刚穿过羌人的腹地,怕是比你们更熟悉羌人呢。
霍曜在马上微微侧目,云歌立刻心虚道,“我又没说是我一个人走的。”
霍曜一声冷哼。阿竹在一旁轻笑起来。
“竹姐姐。。。”云歌嗔怪地叫道。
阿竹咳了咳嗓子,沉吟道,“三少爷不是说要和我兵分两路吗。小姐或可与我同行。”
见霍曜依旧未语,阿竹又轻声道,“公主见到小姐,或许会觉得亲切。”
霍曜低头思忖了片刻,忽然一个扬鞭向前加速而去。阿竹和云歌也纵马向前追去。
虽说是去羌地,但霍曜他们这一路走得却是汉朝西拓的官道,这一来是因为地形,原来河西四郡与河湟羌地之间有天然重山阻隔,除了中段的大斗拔谷再无任何通道可以进入;二来因为战事,先零羌骑已经侵入官道的东缘。霍曜无论是去先零抢人还是救人,到达官道东段的金城附近后,再西南而下入湟中,都是最快速的途径。
三个人一路经过日勒和揟次两镇,霍曜全无要歇息的意思,只在第二日日暮时分在揟次停留了一刻,为三匹马备了些黑豆和干草。日勒和揟次都不是军事重镇,离烽烟之地也尚有距离,可也已经草木皆兵。黑豆属于骑兵的辎重所以已经管制,阿竹颇使了些银两才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