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40)
骥昆看在眼中,便岔开话题,问道,“小谦和小淘是你的侄儿吗?”
“不是,不是,是两只没心没肺的雕儿。”
“那雪姐姐呢?”
“是一只白色的狼公主。。。”
云歌的世界真是奇妙,骥昆笑问道,“还有吗?”
“嗯,还有竹姐姐,希望奭儿也好。。。”云歌忽然停住了。
“没有了?”骥昆再问道,褐金色的眸子却跳动了一下。
“没有了。”云歌答道,口气很肯定。但她的小小的唇却不自觉地敛紧,那下颌也不自觉地绷成了方形,倒像是守住什么秘密一般。
骥昆什么也没说,只翻身跃上马背,道,“雅厨,我们要出发了。再不走,只怕关口就因为战事要收紧了。”
云歌把衣裙子上的饼屑抖向溪中的鱼群,又收起木枝笔和布帛,然后也翻身上了马背。
果然再往前,山路就多起来。两匹马一口气跑了百十里地,暮色普降之时,云歌和骥昆进入了一片林木繁茂的谷地。他们松了缰绳,让跑了一天的马儿在林间信步而走,月光时明时暗地在他们的身边穿梭着。
“今晚怕是要在这林中落脚了。”
“离楼薄还远吗?”
“不远了,我们先吃点东西,过一会儿就趁黑摸过去。”
“为什么要趁黑?”云歌不解。
“楼薄部落的羌人素来封闭,和其他羌人部落走动不多。而且他们大多讲羌族土语,只有少数会说汉语。我怕我们白天去反而引起他们的敌意。”骥昆仿佛回忆起什么,在马上沉默了一会儿,轻叹道,“羌人的各个部落之间从来也不团结。”
云歌见他神色有些落寞,便转而言他道,“我还奇怪这一路遇到的羌人怎么都会说汉语呢。原来也有不说的。”
骥昆道,“只有这些深山中的部落不会说汉语。边界上汉人与羌人杂居一处,还有许多羌人在你们那里做马夫邮卒。所以这些年来,靠近汉地的羌人都学会了说汉语。若不查户籍,同穿汉装,但从样貌已经很难分清汉人与羌人了。”
“怪不得你说要去范夫人城时那样轻松,你若换上汉人的衣裳,的确不难过关卡。。。”云歌脱口道,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破了自己心中所疑,不觉涨红了脸,讷讷道,“我是说。。。我是说。。。你就这么穿着羌衣,去匈奴地恐怕会有麻烦。”
骥昆静默了一瞬,忽然开怀笑道,“你是在担心我吗?”他侧过头来看了一眼云歌,略略沉吟了一下,神秘道,“有一条密道可以绕开你们汉人的烽燧进入匈奴之地。不过,只有我知道。”
云歌扬了扬眉峰,用手中的马鞭扫了一下坐骑,没有说话。
见云歌一幅不信的表情,骥昆又道,“真的,是一个汉人告诉我的。我曾在浩门一带救起过一个被群狼围困的汉人。他为了感谢我特意置了酒菜与我同饮,并告诉我他刚刚结束在边疆的徭役,回家之前想到羌地买一条毡毛毯带回去,谁知却碰到了狼群。”
云歌想起以前刘弗陵为政时宽和简政,总是尽量减免百姓的各种徭役赋税,不禁有些黯然,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汉律规定每人一生必须戍边一年,他必是归心似箭。却还能记挂着带一条毡毛毯回去,是一个顾家的人。”
“你说的正是。”骥昆瞥了一眼云歌忽然暗沉的眼眸,又道,“后来他喝醉了,告诉我他在修筑张掖郡东南的一个的亭障时,曾无意发现一条干涸的伏流与亭障东侧的一口枯井相通。不过他急着回去与妻女团聚,怕多生事端便没有向上报告。
“伏流?”云歌想起曾在《山海经》中看到过有关的记载,不觉眼睛亮了一亮。
“就是暗河,”骥昆见她眼中的黯然淡去几分,眼中也荡起笑意,“我曾听族里的老人说起有条叫靳勃河的暗河,就在浩门附近小玛谷的一个山洞中,近年来日渐干涸,便心疑正是那个汉人所说的伏流。
“所以你便去探寻了那条河?”
“嗯,”骥昆道,“我依着族中老人的指点,前往探寻,竟真的寻到了那个山洞和那暗河。那暗河开始是溶洞,后来便变为无水的地穴,我一路走下去,的确发现有分叉连通到一个枯井中。想来以前这暗河便是这口井的水源。我在那枯井下呆了一会儿,还听到几个汉人戍边的兵士在井上聊说他们家乡的事。”
“你从枯井进入了汉地?”云歌紧张地问道。
“没有。”骥昆耸了耸眉毛,笑道,“我只想知道这暗河通往何处,便又沿着那河道继续往下走。谁知那地穴竟是延绵不断,我又走了一夜也不见尽头,正当我要放弃的时候,前方的头顶忽然有了亮光,我顺着那亮光向上攀去,出了地面,再环顾四周,竟然发现自己置身漠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