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211)
帐外,凌滩营地以及北面山岭上巡骑的游火依旧闪烁不定。
跖勒由于醉酒合穹,并未能够出帐参与营地上的警戒之事。负责搜山和巡视营地的主要是大王子跖隆和他属下的帐部。前来贺喜的各部落贵族有不少因为心惊而难以入睡,都出了客居的寝帐打听着营地上的情形。凌滩营地上一时人声嘈杂。而四王子跖库儿回到营地后,很快得到尤非的命令,也带了一支人马重返凌滩西北的鄂苍岭。
已过午夜,经过几个时辰的徒劳无获,凌滩营地已渐渐有了疲意。
凌滩东北面的山岭上,却在此时忽然传来三声鸣镝[1]的锐响。正在西北面的鄂苍岭上带人搜山的跖库儿勒住马,辨析着鸣镝响声之后凌滩营地上传来角鸣声。
“父王让所有人向东北的鄂贝岭聚集。”跖库儿道。他低头沉思了一下,而后吩咐身后一个头人模样的,“潘朐首领,你先带人马去鄂贝岭。我和犀奴迟一些过来。”
潘朐领命,带着一队羌骑沿着岭脊向东而去。跖库儿却带着侍卫犀奴举着火把沿着山道继续向前行。
“小王为什么要留在鄂苍岭?”犀奴不解。
“如果汉军要攻击凌滩,最好的方法是偷袭。决不会用响箭暴露自己。我觉得那三声鸣镝不过是吸引人马过去而已。”
“那小王刚才为什么不留住人马?只要送几个人去东边解释一下就行了啊。”
跖库儿没有回道,只低声道:“留神周围。”
不远处的山石后,四名赤衣的汉军兵士,两人持刀两人引弓,正护着一个醉得人世不省的军吏,紧张地观望着山路上渐渐逼近的火把和羌人。那个贵族模样的年轻羌人忽然勒停了马匹,眼睛准确地向那四名汉军藏身处望过来。
一名汉军兵士抖了一下,手指一滑,箭已向着夜色中飞射而出。
暗中却有剑光一闪,刺偏了那飞箭的轨迹。山道上,那年轻的羌人贵族飞刀挑开飞过肩头的箭簇,大声道,“有人跟我说你们会自行离开。看来她是高看了你们了。”
随着方才的剑光,那四名汉军身后忽然多出一人。那人将剑斜置在方才失手射出箭簇的兵士的脖颈上,却并未用力,而且还附在那兵士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名汉军兵士随即向夜色中回道:“你们的人如此封山,我们如何自己走得了?”
“那暗箭伤人又怎么解释?”跖库儿喝问道。
持剑的人又在那汉军兵士耳边说些什么,那兵士回道;“箭过肩头,是警告之意,并不是要置你于死地。”
“我怎么觉得你的箭是有人出手帮你改了向。”
持剑的人飞起右脚,暗暗踢了一下身边的另一名汉军兵士。此时另外三名兵士早已觉察到身后突至之人挟持了同伴,然而与对面羌人的几番对话又使他们隐隐明白身后之人并无恶意,反而是要帮他们。此时被踢的那个人迟疑了一下,立即开口道,“我同伴的箭术不精,是我帮他调整了方向。”
那持剑的人又在被挟制的汉军兵士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兵士又道,“只要你们退后一百丈,等一个时辰。我们保证那时我们都已离开了先零的地界。”
“怎么知道你们不是争取时间引更多的人来?”
一阵低声私语后,那汉军兵士又回道,“你们只有两人,却甘心持火把暴露自己,想来也不是真心要击杀我们。这份心思我们领了。你也说有人说我们会自行离开,何不让那人说的话成真?”
跖库儿沉默了一会儿,道,“好。一个时辰。如果一个时辰后我回到这里再见到你们,不要怪我的刀不认人。”跖库儿说完,带着犀奴掉头向东行去。
“什么人说他们会自行离开?小王真要放了这些人?”犀奴的声音被马匹载远了。
四名汉军兵士迟疑着转过身去,想要看一下方才暗夜突降之人究竟是谁?
深色披风,伏隐在风帽下的墨黑的眸子扫了一眼地上烂醉如泥的军吏。
“带上这个醉鬼。我送你们回卓岭。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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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清晨。
云歌在一片初冬的寒意中醒来,帐中没有了阿丽雅,让人觉得清冷异常,幸亏身上覆着厚厚的一层毛毯。想是骥昆命人夜间来给她添上的。两名侍女歪睡在一旁,帐外却是辚辚辘辘地车马之声。她疑疑惑惑地起了身,挑开账帘,霍然发觉凌摊营地上竟有一片薄雪。更让她惊讶的是各属领下的骑兵羌民正忙着拆下穹庐的围毡和木骨架。远处,堆着华美围毡的帐车作为第一波迁徙的车队,已经转动车轴向西南行去。行在那些帐车前的是先零的几辆神帐车。车上堆着巨幅的毡锦绣像。一面玄底的金羊旗帜飘在那帐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