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妃笑得慈眉善目,“快些起来,在本宫这里,你又何须多礼。过来让本宫看看,可又消瘦了些。”
本朝女子以瘦为美,但过于清瘦未免显得干瘪,少了丰泽之感。
张珺瑶走上前,姐妹两拉着手说了一些体几话。
张珺瑶这便眸光一转,“长姐,我想见见虞美人。”
张贵妃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你呀,大可不必如此,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你记住了,你可是咱们相府的千金小姐。”
纵使虞姝已经是皇上的女人,在张贵妃看来,还不如自己的妹妹一根手指头金贵。
张珺瑶却不依,“长姐,我就想让她明白,辰王爷是我的人。让她日后少耍狐狸精的手段。”
张贵妃拗不过张珺瑶,只好命人去朝阳阁请人。
张贵妃也觉得,的确应该警告一下虞姝,莫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得了帝宠,她就该感恩戴德,辰王不是她能够肖想的人了!
*
朝阳阁那边,虞姝听了传话,趴在秋香色大软枕上托腮思忖。
张贵妃……
她为何要见自己?
自入宫以来,虞姝倒是觉得这张贵妃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虞姝想起一个人来,问道:“知书,张贵妃宫里可是来了什么人?”
知书如实答话,“回美人主子,正是呢。张二小姐入宫了。”
虞姝纯澈的桃花眼一滞。
难怪了。
若是自己不去的话,反而显得心虚。
她与辰王的事必然是有人蓄意宣扬开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躲让。
虞姝支起身子,后腰被封衡抱过之后,此刻还隐隐泛酸,“更衣吧,既是贵妃娘娘宣见,我得过去一趟。”
大抵不是贵妃要见她,而是张珺瑶吧——
那个谎称救了辰王的骗子。
虞姝倒是不嫉恨张珺瑶抢了本该属于她的婚事,以她的身份,是没法嫁入辰王府做正妻的。
与其做妾,她宁愿选择在宫里争一线希望。
虞姝带着知书和墨画两名宫婢,打着一把玫红色描金梅花的油纸伞在冗长的宫道上缓步往前走。
行至日光炫灿处,迎面走来一人,虞姝起初是垂眸往前走,留意到一道视线时,她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墨色的眸子里。
是辰王。
较之前几日,他清瘦了一大圈,没了少年人的义气与锋芒,他唇角淡淡扬起一点笑意,仿佛是山谷小风掠过百尺深潭,那样的波澜不惊。
可垂在广袖下的手,早已捏的死紧。
第三十章
虞姝以为自己可以完全不在意辰王。
可此刻面对面, 四目相对,她心中像是被人泼了一碗凉汤,微酸且凉。
谈不上难受, 却是出乎意料的酸楚。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之间的关系都能得到一个结果。秋日的累累硕果,和广袤大地上的枯草,都不枉此生来这世间一遭。
有些人, 只能陪她走一阵子。
仅此而已。
辰王是她韶华时最初的心动与渴望,即便此生无缘, 他亦如天际星辰,总能泛着淡淡星辉, 在她每次仰望星空时,就能瞧见, 也能为之淡淡一笑。
她记忆中的辰王,永远都是那个白衣锦袍,在日光下灿漫微笑的玉树临风少年人。
虞姝不怨辰王一开始眼拙认错了人,更是不恨他没能帮上自己。
相反,她感谢与他曾相逢。
但, 她与他之间,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在辰王极力克制隐忍之时, 虞姝以为他也放下了。
如此甚好。
虞姝莞尔一笑,福了福身, “给辰王殿下请安。”
她只是个美人,但按着身份并不需要请安, 但虞姝还是给了辰王敬重之意。
辰王喉结滚了滚,那双封氏皇族男子皆有的狭长凤眸之中, 是旁人读不懂的情绪。
最终, 千言万语, 只化作淡淡的点头。
他很想告诉虞姝,他当真尽力了。
但还是迟了。
虞姝这便站直了身子,径直往前走,与辰王擦肩而过,余光掠过之处,全是回忆。
下一刻,辰王也抬步,头也没回一下,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两人仿佛谁也不惦记着谁。
知书倒是回头看了一眼,她暗暗吁了口气。
这宫里到处都是眼线,亏得美人主子和辰王都是克制的人。
且不论到底有没有撇清曾经的一切,这般坦诚相对,就算是在宫里见面了,皇上也不会怪罪。
皇上可不是吃醋的人。
知书如是的想着。
而同一时间,封衡听了心腹禀报过后,手中的银狼豪笔捏紧,上面的墨汁滴落,染了一大片奏折,神色更是清冷的过分,宛若凛冬降临。
王权吃不准封衡的心思,也不敢妄自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