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一退下,负责彻查太傅府的虞铎,抱拳道:“皇上,臣这几日带人搜罗太傅府,因着那日巨雷来得太急,太傅没有机会着手准备,叫臣发现了几处暗室,但臣只是命人看守,并未将暗室打开。”
虞铎足够沉稳。
他不将暗室打开,是有所顾虑。
到底要不要彻底铲除太傅一党,关键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万一让他查出了杀头的大罪,帝王若暂时不打算将太傅一党连根拔起,他岂不是多此一举?
虞铎的谨慎,让封衡很是满意。
封衡之所以让虞铎明面上调查太傅府,实则是给他机会逐渐掌实权,不过话说回来,太傅一党这几天当真安静如斯,早朝上也不喋喋不休了,就连两位御史也是安静如鸡。
那次雷击太傅府,当真是一箭双雕。
封衡挥手,让魏安明几人也退了出去。
他与虞铎单独待在了御书房。
虞铎知道,皇上是有事交代给他了。
他的机会来了……
仙鹤缠枝纹的烛台上,灯火摇曳。帝王的脸,一半是明,一半是暗。冷松香中掺和了些许薄荷,叫人不由自主的镇定下来。
虞铎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也是自幼就去了边陲,但论起谋略与心智,他远不及帝王。
他们的年岁相仿,但虞铎只觉得帝王仿佛早已历尽千帆,气场强大。这种气度是久经沙场生死才能历练出来的。
封衡看向虞铎,嗓音沉稳坚毅,“虞铎。”
虞铎再度抱拳,“臣在。”
封衡直言不讳,“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虞铎抬眸,愕然了一下,随即就撩袍跪地,“臣愚钝,还请皇上明鉴。”
封衡看着跪在龙案不远处的虞铎,也觉得不是很顺眼。在他的昭嫔心目中,他大抵根本不及兄长吧。
但虞铎是昭嫔的二哥,封衡找不到理由厌恶他。看不顺眼也只能忍着。
封衡从龙椅上站起身,绣暗金龙纹的广绣一挥,语气清冷,隐隐带着怒意,“你父亲多次隐瞒你的军功,他与虞大公子俱是欺君,而你虽是吃亏的一方,但也同样是欺君!虞家从上到下,男男女女都喜欢欺君!朕就是灭了虞家满门也不为过!”
封衡十八岁杀回京城之前,就已经提前两载派人潜伏京都,埋下了暗桩。
他登基之后,对朝中各大势力的动静了如指掌。
并非不知道虞家人的所作所为,只不过,他这人很喜欢放长线钓大鱼,直接揭穿了多没意思。
所谓欺君之罪,他若是直接揭穿,顶多可以杀几个人。
可若是好好利用这份罪名,或许……三十万虞将军也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封衡擅算计,任何事,亦或者是人,但凡对他有利,他都能算计的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虞铎这下是当真不敢欺瞒了,额头触地,“皇上!臣有罪!但臣是庶出之子,生母身份卑微,父亲与大哥才是虞家之主,臣并非有意欺君呐!恳请皇上恕罪!”
虞铎后背起了一层薄汗,又在寻思着帝王的话,何为虞家的男男女女都喜欢欺君?
虞家的女子欺君了?
总不会是妹妹把?
今日在马场,皇上还抱过妹妹,虞铎看得真切,皇上看着妹妹的眼神已经近乎痴缠了。
不过,虞铎并没有问个明白。
这个节骨眼下,让皇上免了他的欺君之罪,才是重中之重。
封衡目光俯视,他调查过虞铎,是个可用之才。都说慈不掌兵,可若是一个统领兵马的将军没有保护百姓的赤子之心,又算什么大将军?
没有血性的统兵之人,只能是刽子手!
赤子之心,才是一个掌兵之人策马平天下的根本。
故此,撇开虞姝这一层关系不说,封衡欣赏虞铎的为人。
“虞铎,朕且问你,你可想保家卫国?”
虞铎身子一僵,顿了顿,嗓音在内殿荡开,铿锵有力,“臣,想!”
封衡又说,“好!那朕再问你,你可想保我朝千秋太平?同朕一起开创一片盛世?”
虞铎一直怀才不遇,有父兄压制着他,再怎么卖命也换不来出人头地,没有机会又谈何竭尽所能?
他抬起头来,眼睛里有晶莹在闪烁,这是一个铁尺男儿郁郁不得志的痛苦,他颤着唇瓣,一字一句道:“皇上!臣想让边陲再无战事!让蛮夷铁骑臣服!臣也欲拿性命保家卫国!自是渴望辅佐皇上,成就一片霸业!”
在弱者位置待久的人,都会明白,只有强大起来才能自保。
而一个曾经领兵作战的将士,他更是明白,只有他这样的人强了,国才能强,百姓才能安生。
封衡对虞铎的回答很满意,轻笑一声,“甚好,入冬后,你父兄会班师回朝,朕会设计让你父亲杯酒释兵权,届时你可不要让朕失望。虞家军的统领大将军,也该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