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袅玉腰(266)
赵珣又问道:“獬儿今日怎么样?”
赵蘅玉道:“太医说已经大好了, 可獬儿总哼哼唧唧的粘着人, 像是依旧不舒服一样。”
赵蘅玉被赵珣牵着往前走了两步, 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太皇太后渐渐远去的马车。
当年之事尘归尘土归土, 但赵蘅玉忽然间有些放不下了。
若父皇和太皇太后之间是那般沉重阴暗的感情,那她母妃当年是充当着什么角色?
她母妃弥留的时日,快活吗?
赵蘅玉心中的疑问盘桓不休,她在大雪纷飞的一个早上,来到兰妃的陵墓前祭拜。
兰妃没有安葬在妃陵,也没有葬在季家,她的坟冢在京郊的一座青山山。
今日,青山已经变成素白的银山,赵蘅玉身穿素色的斗篷,冒着风雪上了山。
赵蘅玉站在墓碑前,意外看到有清扫过的痕迹。
赵蘅玉以为是季家人来过,她没有多想,摆好祭品,往兰妃的坟前磕了头。
赵蘅玉吩咐燕支花钿道:“你们都退下吧,我和母妃有话要说。”
赵蘅玉跪坐在坟前,为兰妃烧纸钱。
火烟熏得她眼睛发酸,赵蘅玉声音飘忽道:“母妃,女儿不孝,从不知晓当年你郁郁而终的真相……”
火舌烧到了赵蘅玉的指尖,她恍若不知,她不安道:“我如今已经嫁人生子,母妃,你答应这门亲事吗?你……原谅我吗?”
风呜呜地吹,鹅毛般的雪落在纸钱上,火熄灭了。
赵蘅玉愣愣:“不原谅……”
有人从后面走了过来,踏过厚厚的雪,踩得雪面咯吱作响。
“娘娘从未怪过公主,谈何原谅?”
赵蘅玉怔怔转身,看见一个妇人挎着篮子走了过来,她一身素白衣裳,篮子里塞满了香烛纸钱。
赵蘅玉擦了擦泪,迟疑道:“你是……”
她看着妇人的脸,慢慢回想了起来,在她尚且年幼时候,常常陪在兰妃身边的宫女,红姑姑。
兰妃去世后,赵蘅玉再也没有见到她,后来赵蘅玉才知道,她离开了后宫。
赵蘅玉仰头看着她:“红姑姑。”
红姑姑弯下腰来,像小时候一般,轻轻擦去了赵蘅玉眼角的泪,她说:“先帝最喜娘娘性情至纯,我原先以为这是娘娘的不幸,后来渐渐明白,这也算是娘娘的幸运了。”
红姑姑放下了竹篮,在兰妃的坟边跪了下来,摆好了香烛供果,她声音沉静:“娘娘与先帝少年相识,懵懂生情,后来她嫁给了季大人,此情便戛然而止。婚后娘娘与季大人举案齐眉,也算是称心如意,可是没有想到,一日与先帝重逢,先帝就强要娘娘入了宫。
娘娘伤心过,也对季大人心中有愧,可是人心是肉长的,先帝对娘娘千般疼爱,娘娘怎能不动心?”
红姑姑看见赵蘅玉惊讶地抬头,她颔首道:“娘娘从不知道先帝和太皇太后的旧事。”
红姑姑笑了笑:“娘娘这一生,稀里糊涂,爱过两个男人,两个男人也都将她视如珍宝,虽然宫里最后的日子不能称心如意,可是,有情饮水饱,娘娘最后释怀了。”
赵蘅玉怔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母妃是因何而死?”
红姑姑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我也怀疑过娘娘的死是否与太皇太后有关,当年的太医年老回乡后,我还追到了他的老家,太医惊讶失笑,告诉我,的确是娘娘身子骨弱,命中无子。”
赵蘅玉愣怔:“命中……无子?”
红姑姑叹息道:“本想为心爱之人诞下子嗣,却是伤了身,天意弄人啊。”
红姑姑望着赵蘅玉,说道:“娘娘是至情之人,怎会阻挠自己的女儿嫁给所爱之人呢?”
赵蘅玉她感到睫毛坠坠,眼泪落了下来。
红姑姑目光落在赵蘅玉的手上,说道:“公主,小心烫手。”
赵蘅玉低头,发现那本应熄灭的火焰,不知何时烧了起来。
原来火苗自始至终没有熄灭。
红姑姑祭拜完兰妃,又挎着篮子慢慢离开了。
赵蘅玉用帕子拭了拭泪,也站了起来。
她转身,却看见远远的,赵珣抱着獬儿走了过来。
走近了之后,赵蘅玉发现赵珣神情焦躁,隐约有些不安,他绷紧下颌,捏了一下獬儿的胖胳膊。
獬儿脆生生喊了一声:“娘!”
赵蘅玉有些惊讶地发现,一贯说话黏黏糊糊的獬儿这次出奇地利落。
赵珣又捏了捏獬儿的胳膊,獬儿口齿伶俐道:“娘,我们回宫吧。”
獬儿小脸严肃,赵蘅玉有些不解。
她视线上移,看见这父子两人神色几乎一模一样。
赵蘅玉明白过来:“你以为……我要走?”
以为她要离开,所以巴巴地带着獬儿过来,企图用獬儿来挽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