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折竹不动声色地将重要的几页记下,也并不带走那本籍册,起身便要走。
“折竹公子。”
梦石见他的手伸向那道门,忽然出声,待那少年回过头来,他便又道:“两月之后,九月十九,簌簌的生辰已定在星罗观。”
“知道了。”
折竹白皙的指节扣在门上,绵密的雨声不断,吱呀声中,一道门开,冷淡灰暗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湿润的水气拂来,他面无表情地走出去。
而梦石立在书房内,盯着案上那本九清教的籍册,眉头轻轻地皱起来,再望向门外,烟雨潮湿,那少年的身影已不在。
——
绵密的雨丝被风斜吹入窗,商绒在内殿里睡了一会儿,醒来仍不见折竹,她便起身掀帘出去,唤道:“鹤紫。”
鹤紫立即推门进来,躬身行礼:“公主。”
“我想去膳房。”
商绒说。
“公主想吃什么只管与奴婢说便是,何必亲自过去?”鹤紫十分不解。
“我要去。”
商绒说着,便往殿门外去。
鹤紫无法,只得匆匆跟出去,又唤了人将伞拿来。
折竹穿着侍卫衣装,淋着小雨才穿过一道宫巷,咬了颗糖丸在嘴里,轻松入了纯灵宫,却见一众宫娥宦官还有几名侍卫簇拥着商绒往另一边走去。
他乌黑的眼眸里流露几分疑惑。
冒着雨步履轻应地跟上那几名侍卫,他轻拍一人的肩膀:“这位大哥,公主这是去做什么?”
那侍卫偏过头来得见他一张陌生的面容,他从未见过此人,摸着剑柄的手便要动,却又见他腰间有长定宫的腰牌,便问:“你便是梦石殿下派来保护公主的暗卫?”
“嗯。”
折竹点点头。
那侍卫见他一副纯良无害的少年模样,还有些怀疑:“那你方才怎么不在纯灵宫中?此时却来问我。”
“昨日休沐,今日到了时辰才从长定宫过来换人。”
折竹面不改色。
“公主要去膳房。”
侍卫听他这一番话,才缓和下神色,说道。
膳房?
她去膳房做什么?
折竹走在最后面,前面的人堆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一点儿也看不见她。
纯灵宫是有膳房的,却只负责公主的早膳与一些鲜花露水做的糕点,再精细些的午膳与晚膳,都出自御膳房。
商绒入了膳房,那几个偷闲躲懒的嬷嬷吓了一跳,起身时险些栽倒,慌里慌张地就跪在了商绒面前问安。
“你们会不会做面?”
商绒蹲下身,莹润雪白的裙袂堆积地面。
几名嬷嬷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道:“会,但那哪是公主您吃的……”
“教教我,行吗?”
商绒望着她。
那嬷嬷愣住,被这小公主一双干净剔透的眼睛望着,她一时不知所措。
膳房外仍在下雨,那声音沙沙的,很悦耳,几个老嬷嬷聚在一块儿看火,偶尔偷望一眼那用披帛挽起宽大衣袖的小公主。
“也许公主是觉得好玩儿?”
一个嬷嬷低声道。
“说不定公主是在外头吃过,还没尝够新鲜……”另一个嬷嬷猜测。
在案台边儿教小公主做面的嬷嬷脑子里也是装满了杂乱的心绪,生怕她被面粉弄脏了衣袂或鞋履,可千防万防,小公主的脸上身上还是沾了不少的面粉。
“你会捏桃子吗?”
商绒捏着面团,问身边的嬷嬷。
“会,奴婢教您。”
嬷嬷看小公主乖乖的,一时什么也忘了,忙又教她。
折竹藏在树荫里,透过那扇窗看着商绒在案台前的背影,起初他还不知她在里头做些什么,直到她转过身来走近窗棂,他才看见她鼻尖上的面粉。
糖丸在舌尖化开,少年在满耳潮湿的雨声中,怔怔地望她。
膳房内,嬷嬷将她与小公主一块儿做好的面条下锅,又笑着对她说:“往这个面桃里塞些红豆沙,再往笼上一蒸,很甜的。”
“公主可还要些面桃?”
她问。
商绒摇头:“就这一个就好了。”
蒸包子哪有只蒸一个的道理,但嬷嬷们为了哄这个小公主,还是搬来蒸笼,为她蒸那一个面桃。
商绒坐在窗边等,却觉后背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她低眼,看见脚边静躺着一颗糖丸,她一下转过头,在那片被雨水冲刷得油绿青翠的枝叶里,看见少年湿润的眉眼。
“公主,都做好了。”
一名嬷嬷笑吟吟地将那一碗汤汁清亮的面条与那个蒸得长大了一些的面桃子放在了桌上。
“公主,可要回寝殿?”鹤紫上前,问道。
商绒回过头来,摇头:“你们都出去,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