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宠溺地点头,掏出干净的白帕,替她擦了擦无秽的嘴角。
马车一路向北,直至出城。眼看着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少,城澄的状态也越来越放松,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歌儿。她哼的小调他从来没听过,但出乎意料的悦耳,不由自主地掏出笛子来为她伴奏。
城澄崇拜地望着他:“殿下不仅文武双全,还通音律,这天底下还有您不会的事情么?”
“哄女人,算么?”他说话向来谨慎,然而这句话像是脱口而出,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一般,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城澄,本王不知如何才能让你高兴。”
她错愕地看着他,不解地说:“我现在就很高兴呀。”
“高兴到足以让你留在本王身边么?”他掀起帘子,看向窗外无边无际的旷野,轻声问她,“城澄,如果今日在这里,本王放你自由,你会不会就此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了?”
她试着糊弄过去,笑着说:“您怎么会这么问……”
“回答我。”
“当然……不会了!”她没有傻到那个份上,荣王现在肯定不会放她走,在事实已定的基础上,为什么不挑点好听的话说,让他高兴高兴呢。“王爷,有些话,或许城澄早就该同您说。您放心,事到如今,我定不会轻易离开王府。”
“此话当真?”
她点头:“请您相信我。不说旁的,女儿还在宫里,您觉得我能那么没心没肺地走了么?”
☆、第49章 决绝
第四十九章决绝
这句是大实话。
裴启旬苦笑了一下,心里说不清是喜悦还是失落。好在很快就到了地方,他先下了马车,回过身正要去扶她,却见城澄自己从上头跳了下来。衣带翩飞,像只火红的燕尾蝶。
“走,我带您去。”她一面拉着裴启旬往前走,一面回过头问底下的人:“东西都带了么?总不能叫我们徒手挖吧。”
李顺达忙道:“都带了都带了,奴才办事儿,您放心。”
城澄冲他一笑,转过身来挽着裴启旬的手继续往前走。他很喜欢她这样抱着自己的手臂,好像全心依赖他的模样。
“小时候,我就是这样挽着爹爹,走在这条小路上。”她一开口就煞风景,浑然没察觉似的,兴冲冲指着前面的小山头,“就是那儿,翻过这个坡,另一边就是了。现在白蒿和荠菜正是鲜嫩的时候……”
他见她这样兴奋,禁不住问:“别告诉本王,你采了之后还要吃?”
她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要吃啦,不然采了干嘛!”
裴启旬默了默,忍住了那句“那不都是牲畜吃的么”,然后默默地跟着城澄继续向前走。他有预感,在今早吃过了小吃摊上卖的粥之后,他也即将要吃“牲畜吃的”食物了。
翻过眼前的山头,另一边果然长满了野菜。城澄兴奋地上前,指给他看什么是什么,哪些可以吃,哪些不可以吃。荣王记忆力绝佳,很快就记住了。两个人一起挖了小半个时辰,都没顾得上说什么话。等看着带来的筐子已经满了两筐,城澄的积极性也退却了不少:“成了,就挖这么多吧,还得给别人留一些呢。”
裴启旬如蒙大赦,拉她下去喝水。等两人喝饱了水,他本以为可以回去了,却见城澄拉着他的手,把他拖上了另一处山坡。
“在这里吹吹风吧,这里视野很好的!”
他将信将疑地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心头忽然一震。孔子登东山而小鲁,他们登上个野坡,也算能小览一番京郊了。
“的确有几分野趣。”他夸赞道。
城澄得了他这么一句夸奖,颇有些小骄傲:“是吧!京城再繁华,江南再热闹,都囿于人工,失于自然。所以我更喜欢人少的地方,与天地同乐。”
他笑笑:“你这小女子,若是生在魏晋,或许也能做个隐士。”
“就是生在今朝,又有何不可呢?”她认真地说:“我虽无隐士之清高,但避世的心确实是有的。”
“你还这样年轻,怎会不喜欢繁华热闹?”他颇为不解,只觉得城澄这般女子,若是当真埋没于山野,实在太过可惜。
“大概,我是个怪胎吧。”她没心没肺地笑笑,“但愿昭祉不要像我,不然困在皇宫那种地方,定会生不如死……”
“别忧心。人的适应能力都是极强的,别说昭祉是在宫里长大,就算是你——如果当初三弟当真把你抢进宫,你难道就活不成了么?”
“谁知道呢。或许我会像家雀一样,不愿为笼中之鸟。又或许我只是一只金丝雀,命来如此,哀叹两声便好。”提起皇宫,她忽然想起一件现在看来或许很遥远,但将来很有可能发生的一件事。荣王既然有心谋反,以他的才能和手段,保不齐就有成功的一天。那么作为她的王妃,她该不会也要进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