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武帝远远地望着匍匐在地上的那个人,那个曾经与他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眼眶突然的湿了。
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相信左晖并没有策划这场谋反。
可他还是要处置了左家。
十几年前,靖武帝曾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善待左家,将左家扶持为大齐朝的第一新贵。可事情是怎么渐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呢?
皇帝当然不肯承认,是他不够强大的内心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的疑心一日重过一日,眼中根本容不得任何比他强大,任何不受他控制的存在。
既然是他控制不了的,他就要想办法毁掉。可悲的是他从未想过自己可否有半点不足,是否需要改进。
只要他的威胁死了就够了。
譬如眼前的左晖。只要他死了,靖武帝和他的子孙在朝堂上就再也不用看左家人的眼色。
至于兄弟之情,扶持之义,和明道皇权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错的是不知满足的左家,而不是他!
皇帝下定决心之后,他并没有回答左晖的问题,而是顺着安仁的话说:“安仁所言不错,贤王谋逆,无论左家是否参与其中,都理应问罪!别忘了这门婚事可是你们左家一手促成的,你们既然想要富贵,就该承担的起这风险。”
左晖心寒至极,摇着头失落地说:“陛下不信我也就罢了,难道还不信贤亲王吗?我这个做岳父的都相信,贤亲王为了保家卫国不惜豁出性命,他怎么可能会造反?可陛下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住嘴!”皇帝愤怒地说:“逆子造反,证据确凿,你还要朕怎么相信他?”
“证据确凿?”左晖挑眉道:“那可否让人把贤亲王带过来,当面对质?”
“太迟了。”靖武帝闭上眼睛,面色复杂地说:“他已经死在乱军之中了。”
“什么?!”左晖完全怔住,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比起方才的激动,他好像突然定住了一般,失去了任何言语和辩驳的能力。
他的脸色面如死灰,眼底仿佛刻着“绝望”这两个字。
裴子扬死了,那么左家最后一丝翻盘的希望,也没有了……
突然之间,左晖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了。他甚至想让皇帝快点杀了自己,省得他再留在世上受煎熬。
可是一想到他无辜的妻儿,左晖的心又痛苦的缩紧了。他膝行至皇帝跟前,哀声道:“陛下,事已至此,微臣不求苟活于世,但求陛下念在往日的恩情上,能够饶过微臣的家人。微臣的三个儿子里,两个都尚了陛下的公主,还有一个小儿子,今年不过七八岁,还什么都不懂,如果有什么错都是大人的错,求陛下饶过他们吧!”
“这……”左晖这么一求,皇帝不可避免的有几分心软了。毕竟他并非丧尽天良,只是本能地想要除掉自己的威胁。
一旁的楚氏见皇帝动摇,赶忙说道:“万万不可啊陛下!斩草需除根,若是留了左家人的性命,他们想尽方法来报仇可怎么办?谋逆这样的大罪,可是必须诛九族的啊!”
傅铎在旁都看不下去了,沉声说道:“皇后娘娘为何这般心狠?您膝下的六皇子和左大人的幼子也是差不多的年纪,皇后就忍心杀了那么幼小的孩子?”
“陛下!”楚氏极其聪明地不和傅铎正面争吵,她依偎在皇帝身边,楚楚可怜地说道:“妾身也是为了咱们的儿子着想呀!一旦您一时心软留下了左家的血脉,将来他们反过来行刺您或者承儿可怎么办?”
“你倒是提醒了朕,左家长子左恩,奉贤王之名远赴北疆,他手上的三万人马,也不知收不收的回来了。”皇帝思索片刻后,吩咐道:“子琅,你去交待胡择君,让他收拾完尸体后立即领兵追击左恩。若是他不肯束手就擒,便将他就地正法!”
裴子琅眉头一皱,劝阻的话就在嘴边,可他还是忍住了。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他必须顺从皇帝的旨意,而不是像裴子扬那样坚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事实上现在胡择君手上也没剩下多少人了,而且大多是残兵败将。这些人不留着驻守京畿,反倒派出去追叛兵,和送死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三皇子在这里,肯定还要劝谏,但在场的人都没有开这个口,二皇子也就懒得说什么了。
事到如今,左晖反倒希望自己的嫡长子有志气一点,既然裴子扬造反的罪名已经证实了,左恩倒不如带着那三万人反了。
前兵部尚书苏振国告老之后,皇帝答应后封了他一个定国公。苏振国之后便领兵五万,镇守大齐西面与吐蕃比邻的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