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武帝没想到,裴子扬竟然考虑得如此周全。可见他的眼光、实力,都不下于当年的靖武帝。皇帝心中感慨的同时,突然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危机感。他这一生一直致力于当一个好皇帝,可是同裴子扬比起来,他好像就显得不值一提了。在历史的长河中,或许后人只会记得裴子扬,而他,只是裴子扬的父亲。
这种想法让靖武帝突然心中发酸,莫名的失落起来。从他卧病在床起,这种情绪已经不是第一次产生了。最近由于楚氏的话,更是达到了巅峰状态。他不敢再想,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累了,先让裴子扬退了出去。
裴子扬又是操劳了一整日,到了夜里,方披星戴月地回了贤王府。不出所料,屋里果然还亮着灯,是绯心在等他。
裴子扬淡淡一笑,只觉得一整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他加快了脚步,匆匆进了院子。先是去儿子房门口,远远看了儿子一眼,这才回到他和绯心的房间。
“回来啦。要不要用点夜宵?”绯心像只轻快的鸟儿,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见裴子扬摇头,她殷勤地帮着伺候他的小厮替他更衣,等裴子扬也洗漱过了,夫妻二人才一前一后地上了床榻。
“怎么了,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绯心依恋地靠在他的怀抱里,柔声问道。“是蒙古人的事吗?”
“你也听说了?”裴子扬苦笑一声,“没错,现在朝中以二弟为首,许多人都支持开战。我听父皇的意思,恐怕也是想要出兵的。”
“怎么会?”绯心意外地说:“陛下向来喜欢采取怀柔政策,这次怎的这般主动?还有二弟,依他的性格,不应该啊……”
裴子扬:“父皇当初定年号为靖武,就是想在位期间统一天下,只可惜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单是一个蒙古就十分难以对付。如今父皇就要退位了,或许是想趁着最后一点时间,挣出一番功绩吧。”
绯心不解地说:“可现在陛下已经不能领兵打仗,就算是这场仗打赢了,那也是你的功劳呀。”
裴子扬摇摇头,“父皇看中的是名。当世之人或许会像你这么想,可是后世之人只会在意仗是什么时候打的,结果如何。除了个别有心人,又有谁会细究呢。”
“也是。”绯心轻轻吐了吐舌头,低声道:“陛下也太好面子了。”
“你呀。”裴子扬的食指在绯心的太阳穴上轻轻一推,宠溺地笑道:“在我面前,怎么说起了父皇的坏话?也不怕我抓了你进宫问罪。”
“你才不会呢。”绯心像个小女孩儿一样,窝在他怀里撒娇,“你是全天下对我第四好的人。”
裴子扬听到前一句还挺感动,听到后半句却是被她气笑了,“左思,你可是真是好没良心,我对你恨不得掏心掏肺,结果却只是排了个第四?”
“嗯!”绯心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错,“这世上最疼爱我的人,自然是爹爹和娘亲。然后嘛,二姑姑排第三,你自然就是第四了。”
裴子扬见她说得理所当然,好像也被绯心给洗脑了,只得无奈地笑道:“好吧,第四便第四,别再往后推就是了。”
绯心吃吃一笑,等她笑够了,又说起正经事来,“听你刚才的意思是,你不赞同开战咯?”
“嗯。”裴子扬颔首道:“蒙古骑兵凶残至极,大齐兵力孱弱,胜算并不高,所以只能以智取。”
“要是陛下能早点把你的名分定下来就好了。”绯心不无担忧地说:“打仗这样的大事,就算你是领旨监国,也不好轻易下决断,还是得陛下做决定才行。一旦你们二人在此事之上产生分歧的话,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裴子扬笑道:“你是说怕父皇因此反悔,不把太子之位传给我了吗?”
“难道没有这个可能?”绯心:“陛下一日不退位,我这心就悬着一日。别看你如今看似达到了权力的巅峰,可……可就像我姑姑当年一样,朝堂,后宫,都是危机重重。我可不想再一次体会功败垂成的痛苦。”
“是啊,事情接近成功的时候却遭到失败,这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和绯心一样,裴子扬同样非常有危机感。尤其是先前靖武帝还曾提出要了结绯心的性命,这更是让裴子扬放心不下。
绯心见他纠结不已的样子,心疼地说:“好了,别想了,快睡吧。已经很晚了,明日你还要早起呢。”
“心心……”他突然抱紧了她,略带鼻音地说:“你可千万不能离开我。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走下去。”
绯心心中一软,温柔地搂住了他,低声道:“放心,我明白。这样一步一惊心的日子,一个人可怎么走下去呀。别说你离不开我,我更加离不开你啊。”